方幼宜停下腳步,轉過身去看他。
下午四五點鐘,房間裡的光線已經變得有些暗了,紀臨舟站在屋子中間,眉骨上的傷口已經有些結了痂,此刻臉上面無表情。
方幼宜視線到兩個人中間茶几桌面上,藥箱還放在那裡沒動,還有一隻剛剛被他用力擲到上面的銀色的打火機,
紀臨舟朝著她走過來,低頭看她,
「我也受傷了,你哥打的。」
他語氣平靜,目光也很平靜,審視地看她的表情。
方幼宜鼻尖發酸,轉過臉避開他的視線,「你們誰先動的手?」
「我。」紀臨舟毫不在意,口吻近乎冰冷。
方幼宜不解的看著他。
他面無表情地盯了她一會兒,轉過身,
「過來幫我上藥。」
他打開燈,坐到沙發上,仰頭看著她,擺明了一副今天非要她給自己上藥的樣子。
方幼宜站在島台邊,手掌攥緊了幾分,腳步遲緩地走過去,拿起沙發邊上的藥箱。
結痂的部分要先清理掉,然後再消毒。
方幼宜沒有給人上藥的經驗,動作僵硬而直接,也沒管會不會讓他疼。
眉骨上的痂清理掉了,她用棉簽沾上碘伏去消毒,棉簽才碰到傷口。
紀臨舟忽然摁住她的手,
「疼。」
他抬眸看她,目光直直的,語氣卻毫無波瀾。
方幼宜動作停頓了下,臉上沒有表情,只抽回自己的手,但上藥的動作還是放輕了很多。
清理完傷口,她把藥放回箱子整理好。
紀臨舟一直注視著她,看著她動作,拿起桌上的打火機,站起身,走到陽台的落地窗前。
方幼宜聽見打火機點菸的聲音。
剛才吸入過肺腑的菸草氣息味道又漫開。
「我本來沒打算跟他動手,你人還在這裡,當著你的面用拳頭解決問題,多少都顯得我這個人不怎麼樣,但你哥他非要攪合進來,挑釁我。」
菸絲燃燒,他聲音很平靜,像是終於開口在解釋,
「那就不能怪我,反正你也知道,我從來算不上什麼好人。」
方幼宜想到他從昨天晚上就開始異常的行為,
「因為我跟他在露台邊說了幾句話,這也算挑釁?」
紀臨舟把煙從唇邊拿開,側過頭看她,
「如果跟你說話的是其他男人,我不會認為算什麼挑釁。」
方幼宜嘴唇動了動,沒有再說話。
有些問題在他們之間從來都沒有說破過,但他們都再清楚不過。
紀臨舟視線落到陽台外掛著雪的樹枝上,
「他心裡打什麼主意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媒體雜誌那邊也就算了,泡溫泉也能剛好碰到一起,如果我沒有來,等你們下了山,到時候傳到港城的會是什麼消息?我一個字都不想知道。」
他語氣一直很淡漠,只有最後那句「我一個字都不想知道」不太一樣,有點受傷的感覺。
方幼宜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居然會認為紀臨舟會在她面前流露出受傷的語氣。
她沉默了會兒,
「你不是說你月底才會回來嗎?是因為知道他過來所以提前回來嗎?」
紀臨舟背對著她抽菸,沒有說話。
他有些不知道要說什麼。
說回港城這半個月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冷靜下來了,從江城回來後那種一點即燃到快把理智燒光的情緒也能夠收斂自如了。
儘管還是每天都會從一堆等著處理的工作中抽出時間跟她打視頻,但告訴自己也不過是正常維繫異地夫妻關係而已。
從江徹那邊知道她要來山莊,把港城和紀家都暫且丟到一邊,訂了機票回來,大晚上下雪開車上山來見她,結果看到她跟方淮晝在陽台靠的那麼近在聊天,所以像個白痴一樣妒火中燒?
尼古丁浸入肺腑,紀臨舟覺得情緒好像平靜了些,
「不是,」他把煙掐了,淡淡道,
「想見你,所以提前回來。」
方幼宜愣住,沒有說話。
陽台外掛在枝頭上一直搖搖欲墜的雪終於掉了下來,發出聲響。
房間門一直沒有關,腳步聲從走廊響起,有人停在門口扣了扣門。
是江徹。
他剛剛安排人送了程檸下山去方淮晝那邊,之前負責送方淮晝去醫院的司機也打了電話過來說情況。
「司機那邊說已經送到醫院了,」江徹沒進來,站在門口說話,
「沒什麼大問題。」
他視線在兩人中間掃了眼,把門帶上離開。
紀臨舟走到外面陽台,手撐在圍欄邊緣,回過身看她,
「你現在可以下山去看他了。」
方幼宜沒動,目光看著他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