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是拱了拱手:「不過小人私底下,還是很敬佩高公子的!得罪了!」
鳳棲一個忍不住,從院落的影壁後繞了出去,連溶月也沒有能來得及攔住她。
她坦然地看著高雲桐,目光沒有閃躲迴避,嘴角像帶著一點笑,打量著高雲桐上上下下,終於笑道:「我倒對你好奇了。」
高雲桐一笑,然後對她深深一揖。
鳳棲並不太顧忌別人看到她的容顏,歪著頭、背著手,看著高雲桐,對外面努努嘴問:「死去的是溺水的那一個嗎?」
高雲桐點點頭,她便又問:「不是已經救上來了?為什麼隔了半夜人就死了?」
高雲桐說:「看似已經把他肺里的水控出來了,但實際仍有水殘存著,再顛簸顛簸就被活活嗆死了他的死狀很是痛苦,你想看看嗎?」
鳳棲搖搖頭:「讓仵作去看吧,我可見不得屍首君子遠庖廚嘛。」
又問:「那另一個呢?」
高雲桐說:「幾近絕望。不過,絕望的,有的一潰如決堤,有的卻會困獸猶鬥。這個人眼神里戾氣重,像是條漢子,只怕沈府尹審起來不容易。」
他說話有理有據,又繪聲繪色,提起京兆的府尹仿佛在說認識的老熟人一樣,毫無敬畏之意。
鳳棲又覺得好奇了,她閃亮的眼眸認真地盯了高雲桐一會兒,正準備再開口發問,突然聽到外面車馬轔轔的聲音,御道那頭來的大車用的是細呢氈,前頭白駟,後頭旗,鸞鈴是銀制的,聲音極清脆。
一直在旁邊局促不安的溶月喜道:「娘子,這是大王的車!」
不錯,是晉王的車駕。
大早上親自來城門口接女兒,可見是挺寵愛的。
鳳棲眨了眨眼睛,也看不出喜怒,轉身又回了影壁後面。
她有些百無聊賴不是真的閒的,而是油然而生的不耐煩。
晉王看見她時,她正在影壁後盤弄自己的衣袖。
「亭卿,一路累不累?」
亭卿是鳳棲的小字,自她及笄之後,父親就這樣稱呼她。
晉王一臉慈愛的笑,還伸手撫了撫鳳棲的鬢髮。
鳳棲欲笑不笑的模樣,撇頭躲開父親的手:「還好,也不算不累,也不算很累。」
晉王左右看看:「你只帶了一個丫頭?!張媽媽她們呢?」
「嫌她們聒噪,又慢,讓御夫不要等了。她們自有驢車,慢慢搖過來好了。」
晉王不由嘆口氣:「你這任性,回頭你母親又要生氣了。」
鳳棲挑挑眉,說:「爹爹難道不想早些見到女兒?」
她挑眉斜睨的樣子輕慢而可愛,寵她的父親頓時心就軟了,只諄諄說:「你母親講規矩的人,你仔細!要知道你堂堂郡主,身邊只跟一個丫鬟,甩開其他丫鬟婆子不管,又要說『連中戶人家養女兒都不會這麼輕忽』了。」
鳳棲「噗嗤」一笑:「那爹爹勢必得幫我瞞著了。」
晉王只好擰擰她的臉頰,說:「也只能如此。你母親叫人為你準備了接風的家宴。回府後洗沐一下,精精神神地好好吃一頓一路沒吃得舒坦過吧?」
鳳棲已然微微蹙眉:「其實還是有些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覺。」
「筵席不會很晚,吃完你就睡嘛。」
「可我……」
晉王板下臉:「亭卿,你母親也著實準備了兩天了,你也該懂事一點了。給她面子,就是給爹爹面子。」
鳳棲撇撇嘴,無奈只有答應。
一個庶女,平日仗著父親的寵愛,在家人看來行事舉止已經夠出格了,若是過於任性恣意,就如爹爹常常對她說的:「能護著你的,爹爹已經足夠護著你了;但若是過分了,爹爹也未必事事保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