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鏗鏘,而淚珠直落。
鳳棲看著她:「大王的意思你明白不明白?」
「明白又如何?」她反問。
鳳棲沉吟了一下,勸了她最後一句:「逆流而上,並不明智。」
翠靈說:「形勢所逼,只能逆流。我賭大王並不看重偽帝,也賭他……對我還有三分情意。」
翠靈最後抹了抹眼淚,抱來一把琵琶,赧顏道:「今日我要邀請大王到我這裡來,上次聽公主演奏琵琶曲,實在是精妙極了,大王愛聽《霓裳》,可否請您指點我一二?」
她悄悄瞥了鳳棲一眼,抱歉地說:「燕國公主,我知道你千里和親過來,肯定是大王的正妻,你我雲泥之別,我也從來不敢覬覦你地位半分。如今我絕非有意爭寵,只是……只是實在不能不倚靠著他,靠著他來為自己、為家人報仇雪恨。」
她插燭似的下拜,認認真真給鳳棲行了大禮:「等仇人死了,我就出家為尼,絕不敢與您爭風。」
鳳棲無聲地嘆息,上前幫她擺好手位,說:「《霓裳》原非琵琶曲,不過其中『曲破』一段,鏗鏘而靈巧,琵琶勝於箜篌。若說其他技巧其實沒有,唯只速度要上來,心須得專一,略有神魂不定,就難以招架這滾珠似的節奏。」
翠靈練了兩遍,然而恰恰就是「專一」做不到,她滿腹心事,越想專注,就越專注不了。
不過這樂聲倒是把溫凌給招惹來了,鳳棲從窗戶里遠遠地看見溫凌的身影,急忙說了句:「我先走。」從側面的小門一溜煙跑了。
而翠靈趕緊對著鏡子照了照,拿起一盒粉又怕來不及抹勻,乾脆也不抹了,就那麼紅腫著眼睛,蠟黃著臉,一副幽怨神情,等候著男人的駕臨。
鳳棲躲了出去,還未走遠就聽見琵琶聲又響起來。
她在牆邊聽了一會兒,翠靈努力的痕跡很重,靈巧的曲子被彈得又快又急,很快琴弦就被溫凌按停了。
而翠靈嬌糯的聲音含含糊糊地隔牆傳過來。
鳳棲揚了揚眉,用草叢裡的寒蛩鳴聲給自己的注意力打岔。然而那不堪聽的動靜太過明顯,鳳棲想翠靈大概不需要自己的幫助了,於是貼著牆根兒慢慢離開了。
北盧偽帝的降表很快寫好了,諂媚之氣溢於言表。
溫凌身邊的漢人謀士大多對文字只粗通,溫凌便又把降表丟給了鳳棲:「這要廣發天下的,往大梁去的文字你再給潤潤色。」
鳳棲少不得趕鴨子上架,不過潤色了大半,還是去找溫凌問:「降表中這段:幽州由靺鞨和北盧共治,而年號改為『合興』,廢先帝為北昏侯,檄文天下討伐之這裡是兒子廢爹爹的意思?我不大明白。」
溫凌說:「就是做個意思罷了。他當兒子的都同意了,管他爹樂意不樂意呢!你就別費心多想了,把文字寫雅馴就行了。」
鳳棲嘟著嘴,答應不下來:「這段兒子廢老子的話,前所未見,聞所未聞,我潤色不來。」
溫凌撓撓耳朵,半日說:「你真是食古不化!這樣,今日我召見北盧皇帝和兩位夷離堇談追擊逃到陰山的那位先帝的事情,你一道聽一聽,看看怎麼寫這段比較好。」
北盧和靺鞨語言不通,所以雙方用彼此都會的漢語來溝通。
寒暄幾句便開始商量大事兒,溫凌也不避鳳棲,鋪開堪輿圖,對偽帝和兩位夷離堇談接下來追擊逃進戈壁的那位皇帝的方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