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著意看了看她的下巴,已經給他捏紅了,兩塊粉色的指印上恰好垂著她的兩顆眼淚,叫他心裡悄然地有些一軟,不由思忖著是繼續這樣給她立威,還是稍事顧及她的感受,哄她開心一點。
她哭起來很讓人愛憐,聽見外頭鞭子一響,那些丫鬟婆子慘叫一聲,她眼角的淚珠就墜落一顆,隨著慘叫聲的此起彼伏,她的淚珠也像有節奏似的落得越來越快。
最後,她撒開握著他胳膊的手,默默然回到屋子裡,從行李中掏出一枚寸許長的彌勒佛玉佩,對著玉佩閉上眼睛念念有詞。
溫凌覺得胳膊上空落落的,跟進去說:「兩國交兵,哪能像你這麼懦弱慈悲?」
鳳棲不理他,只盯著玉佩,好像是在念《往生咒》。
外頭的小丫鬟被打得受不得,終於有一個說:「上次養鷯哥的鶯奴悄悄和王妃嘀咕了半天話,還哭了鶯奴原是我家四娘子的貼身丫鬟,想是為四娘子求情去了。」
養鳥的小丫鬟帶著哭腔:「不是的……不是的。奴只是隨口提了聲我們家四娘子。」
溫凌對外面說:「隨口也不行。拔了她的舌頭。」
鳳棲猛地睜開眼睛,怒沖沖望了他一眼,然後握著玉佩,氣沖衝到門口。溶月嚇傻了,都沒有攔得住她。
溫凌道:「怎麼,你還敢看?」
是挺可怖的。
只見溫凌的親兵笑嘻嘻的,手裡拿一把尖銳的鐵鉤,正在火上燎著;另一個上前勒住小丫鬟的脖子,掐住她下頜的關節。
小姑娘既透不過氣,又無力對抗下頜的酸痛,張開嘴,一條舌頭微微地吐出來,眼睛驚恐地張大了,淚水不停地流在臉頰上,看著那燒紅的鐵鉤越來越靠近自己。
鳳棲問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北盧皇帝,奉不奉行『藏富於民』?」
溫凌詫異地回答:「沒有聽說。」也不曉得她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冒出這麼一句話。
鳳棲冷笑:「那現在無非是鷺鷥腿上割肉,民心向背毫不考慮你對應州,大概只打算劫掠一番,吃干抹淨了丟給你那個負責掃尾的弟弟??」
眼看那燒紅的鐵鉤已經到了小丫鬟嘴邊,溫凌卻面色沉沉,手往下一揮說:「過會兒再處置她!」
轉而一捏鳳棲的手腕,拉著她往裡間跑:「進去說。」
梢間的門在緊跟著的溶月面前重重關上了,溶月膽戰心驚,鼓起勇氣拍了拍門說:「那個……大王……剛剛娘子說要」
話沒說完,聽見溫凌的聲音:「你再離門那麼近,聽了不該聽的,看了不該看的,我出來後就先挖你的眼睛,再拿熱油灌聾你的耳朵!」
溶月咋舌,連滾帶爬地躲開了知道這傢伙毫無人性,真做得出來。
可又擔心鳳棲,在屋子外的寒風裡急得跺腳,卻一點法子都沒有。
溫凌捏著鳳棲的手腕,她手背上傳來他送的梔子花羊油麵脂的氣息濃郁得不大好聞,但袖子裡的幽香卻叫人心醉。
他低聲說:「不錯,我們那裡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年景好的時候各自過得快活,年景不好的時候只能勒緊褲帶求著老天別把自己餓死。我一直仰慕中原,亦仰慕學了中原制度的北盧,即便災荒,也有一套相互賑濟的法子。你剛剛一提,我心裡就迫切想知道了。」
他很懇切地問:「求教,現在我這十萬餓兵,還有二十幾萬的民夫,就剩這一座搬空了倉廩的應州城。你是有什麼好法子助我軍心穩定?」
鳳棲卻生氣似的與他作:「你這個人不是好人。我不與你說。」
「你說了,我就放外面那些女人一馬。」
鳳棲冷笑:「哼,以後我們夫妻相處,你就可以次次這樣子拿我身邊人來威脅我?」
「你不要咄咄逼人!」
「到底是哪個在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