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溫凌此刻在四方合圍合攻是疑兵,為的是增加城裡人的心理壓力,不知道該集中在哪裡抵抗才好。但猜測是東城進攻,實際也不曉得猜對了沒有,若是賭錯了,分散了兵力和人力抵抗的風險就會加大。
隨後,只聽「咚咚」幾聲悶響,站得最高的高雲桐說:「他在攻打西城和北城!」
語氣有點疑惑,也有點震驚。
鳳棲說:「我看看。」
瞭望口是為人高馬大的士兵所設計的,鳳棲的腳踮起來也看不清。
她蹦了兩下,回頭命令道:「抱我一下。」
高雲桐只愣了一下,就聽話地上去抱住她的腰,把她整個兒往上一托。
鳳棲比較嬌小,他覺得幾乎不必費什麼力氣,柔軟的腰肢在他臂彎里,隔著厚厚硬硬的札甲都能叫人心怦然而動。
鳳棲在觀望外面,高雲桐卻在走神:剛剛她那挑釁般的分析確實激怒了他,她太嫵媚了,溫凌或會折在她的石榴裙下,以往他不會對這個念頭有任何不適,但剛剛那瞬間他極其憤怒。
現在倒又平靜下來,這小妖精一直反反覆覆和他糾結,其實就是一個意思:她或會不中繩墨地在溫凌手中委曲求全,等候他的營救,而他不應懷著那些古板的想法人才是最重要的,韓信肯對市井無賴折腰鑽襠,只因為衝冠一怒不值得自己一條命。他也漸漸在心裡首肯了她的想法不錯,他更在乎她的性命。
還在胡思亂想,鳳棲已經拍了拍他的胳膊:「看好了,把我放下來。」
她的腳著了地,但他的手卻沒放開。
鳳棲說:「我要透不過氣了!」
高雲桐訕訕地鬆開,不敢直視她,而是轉頭望了望瞭望口,問:「看出什麼了?」
鳳棲說:「西邊太遠是看不清什麼,北城城牆上騰起老高的灰塵。」
「城牆塌開了?」
「不是。」她平靜地說,「感覺砲車用的是黃土和水團成的泥彈溫凌砲石不足,用泥彈虛張聲勢呢。聲音悶悶的,砸到城牆上城牆也會抖三抖,然後揚起漫天的塵土,一顆接一顆地打上去,看起來很嚇人,但靠這個破城,只怕有點懸。」
高雲桐詫異地又在瞭望口看了一會兒,接下來就詫異於這樣一個被關在深閨里的小娘子,觀察力和分析力如此的敏銳。
鳳棲說:「不急,再等一會兒,溫凌威嚇過後,必要派人喊話勸降,期望若是忻州軍民被唬住了,自己潰散了,他攻心有效,可以省不少力氣。」
這亂鬨鬨的一陣猛攻大概延續了半個多時辰,甭管是真戲還是假做,城內城外都疲倦起來了。
知府柳舜灰頭土臉在城牆邊指揮:「快!砂石袋備好!隨時要用!西城……西城北城也調集一些去吧,以防萬一。」
說了兩句,北城又遭了泥彈一轟,仿佛整座大地都震了震,漫天的黃土揚起來,之後,城裡婦孺的哭聲也隱隱地響起來。
柳舜提著青袍,不知看哪裡才好,往北跑了兩步,跺跺腳:「先給北城送砂袋!」
高雲桐止住了他的瞎指揮:「不急,柳知府,這是泥彈,是掩人耳目的,西城北城原來就配給了一些修補城牆的砂石,真的城牆塌了,也足夠維修。」
柳舜把臉上的汗一抹,那張文士的白面龐頓時黑一道白一道的。
他眨巴眨巴眼睛,左右問著:「北城……北城現在情況怎麼樣?」
回報來的果然是「無事」。
柳舜累壞了,聽說暫時相安無事,疲憊和恐懼都湧上來,一屁股往地上一坐,要了水「咕嘟咕嘟」灌了一氣,人像被抽乾了似的。
喘了半日才說:「城裡的百姓可是嚇壞了。」
所以兵法里先講攻心,再講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