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凌心態確如鳳棲所揣測的,看似強悍,內里已經千瘡百孔。
他拿下屬於北盧的應州很順利,但緊跟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下屬於南梁的忻州。
南梁的官員、軍隊管理無能,但更多人的骨子裡似是有一股韌勁,初始慌張,很快也能調整狀態,雖然最終不敵,但過程中靺鞨軍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屠城時忻州軍民已經沒了反抗的能力,但面對屠刀,那一雙雙眼眸里的憤怒和仇恨,讓溫凌也暗暗心驚。
與之相似的是那位南梁和親來的公主,嬌小柔弱得讓他感覺自己一指頭就能碾死她,可她亦是這樣的有韌勁,始終沒有屈服,也始終沒有動心。她臨去時決絕地一跳,讓溫凌的腦子「嗡嗡」了好久,好久以來夜晚中都會被關於她的噩夢驚醒。
沒有人知道,無數暗夜裡就是溫凌最脆弱的時候。
他無數次夢回鳳棲和他的最後一面,夢裡的他像個孩子那個曾經失去母親的自己流著淚對鳳棲說他再也不會打她了,再也不會嚇唬她了,希望她不要跳下臨水的高崖,希望她不計前嫌,好好跟他過日子,他願意在白山黑水神面前許下誓願與她合卺,什麼都不計較。
他也不想再打仗了,由內到外的疲勞和心累早已讓他苦痛不堪,只有夢裡他才可以把父親的聖旨和各地的軍報撕個粉碎,拋撒得到處都是。
但是早晨被軍鼓催醒,他睜開眼又恢復了理智,並對夢中的自己嗤之以鼻。他是有多懦弱,才會對一個敵國的女子和顏悅色、愛不釋手?他是有多無能,才會對接下來并州大戰心生倦怠?
他會立刻從地榻上蹦起來,在親兵的幫助下穿上甲冑,步履橐橐地到軍營各處巡視。
忻州存糧不多,殺掉那麼多軍民百姓也省不出多少口糧供給他的軍隊。他必須儘快拿下并州,并州是平原、是要塞、是通衢,富庶得要命,多養活他的四萬軍隊一定不是問題。
果然,溫凌的父親也來了旨意,再三要求他攻克并州、不惜代價。
但他隨後又看到了父親的謀士漢人劉令植的手書信箋,信上封著羽毛,用文縐縐的語言,字裡行間透露的消息是:勃極烈會議商討由幹不思主攻東路,拿下南梁京城汴梁之後居功甚偉,有極大可能被立為太子。他一邊勸溫凌稍安勿躁,一邊也隱晦地告誡溫凌不要為他人作嫁衣裳。
這是溫凌的恩師,原是個南梁不得志的舉子出身,後來為靺鞨國君重用,成了勃極烈的謀士,他了解南梁,樂於為靺鞨出謀劃策,而且幾次謀劃都成功了,深受靺鞨人的信任。
然而溫凌越發煩躁。他到主帥的營帳中,仔細地審看沙盤和堪輿,最後問自己的幾個幕僚和副將:「并州東城似乎稍微弱一些,能不能強攻?」
幾個人都搖著頭:「并州軍比忻州軍要強悍,而且之前做足了準備。南梁的宦官監軍叫關通的逃跑時,門都沒關,可我們攻進瓮城就死傷了數百人,最後還是沒來得及卡住城門門軸。若是用攻打忻州的方式強攻,得等并州的守軍沒有戰鬥力了才行。」
要等守軍沒有戰鬥力,要麼是兩軍消耗打硬仗,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對溫凌是不划算的事;要麼就是圍困城池,斷其供給,等守城軍隊餓到不行了,再發動攻擊,但并州有多少存糧還未知,溫凌的軍隊卻快扛不住了。
「并州太大了,地勢又複雜,沒法像忻州一樣團圍;水源又甚多,也無法斷水源。」溫凌捏著拳頭輕輕敲了敲案桌,「最好是因為群龍無首,徹底絕望,所以不戰而降;再者就是內訌,我們再懷柔,讓他們有人願意打開城門放我們進來,買自己一條生路。」
他又順便問了一嘴:「幹不思所領的東路怎麼樣了?」
靺鞨東西兩軍是自己人,彼此有軍報往來,於是副將說:「東路還算順利的,過了白溝河先想攻莫州,城中頑抗,四大王懶得硬攻,又折轉到河間府,聽說城外的青苗拔了一半了,見人來了城門就閉鎖了,察王讓人搶收另一半青苗,青麥做乾糧,麥秸餵馬牛。察王好像還是不想攻城的樣子,叫人困住河間,大部隊飛速往南下。」=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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