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雖可惜大姊,但也曉得她與母親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一般。
「女兒覺得倒也不用特別擔憂。」她想了想問,「爹爹和母親準備留下來?溫凌這次直接越過各城池,直接往汴梁推進,並不明智,難道是他還以為能夠重複上次攻破汴梁的過程?就不怕勤王之師從東西兩路夾攻他?」
周蓼看了她一眼說:「所以只叫你走。天涯海角隨便你去哪兒,等戰事安定了再回來。」
鳳棲有些明白了,父母大概以為溫凌這樣魯莽地突然進犯過來,是因為得到了她沒死的消息,所以兵臨城下問責。到時候如果不把人交出來,會讓人說皇帝自私因為不捨得女兒,而讓全城捲入戰事,萬一民意逼迫下來,鳳霈也不得不揮淚把女兒送入絕境。
鳳棲說:「所以,女兒也不一定往江南去?」
「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吧。」周蓼說,順手把她的衣領整理齊,「這樣的亂世,想平平安安地在父母身邊呆到平平安安地出嫁,原本最簡單的事也變成了最難的事。」
鳳棲說:「不會總是亂世的!」
接著又不服氣地說:「我也不會總是藏起來等著!」
周蓼說:「你安分些吧!」
說完,看著她倔強的小模樣似乎又陷入了沉思。
好一會兒,周蓼才又問鳳棲:「你確實篤信那個高雲桐?」
鳳棲睫毛亂閃,不知母親是什麼意思,因而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妥當。見母親毫不露破綻地看向她又問了一遍,鳳棲只能說:「他人品不錯,但是……」
「如今人品不錯也就夠了。」周蓼說,「人無完人,他原本是配不上你的,但現在他手裡有兵,心裡有丘壑,還有好些願意為他說話、篤信他的朝臣,能夠有這樣一個人品不錯的男子著實保護著你,你也不能要求太多。」
鳳棲說:「他手裡的兵……不過是些烏合之眾。」
她還沒敢說:他心中的丘壑,可不僅是為鳳氏的江山,而是為萬民的江山;他更不會為了她而做出喪失理智的事。
這既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缺點理性大於感性,不是一個完美的愛人。
周蓼笑道:「烏合之眾就烏合之眾吧。我看原本朝廷的兵還不如這些烏合之眾。只是養兵要錢,打仗更要錢。他家資如何?」
鳳棲難看地笑了笑。
這個人一臉窮酸,想必母親並非看不出來。至於習慣的慳吝更是如此,分明是個窮措大。
果然,周蓼嘆口氣自己說:「原是江南廩生,估摸著最多是個薄有田產的小戶讀書人。」
她對鳳棲招招手說:「來,我給你件東西。」
鳳棲隨著周蓼到了夾屋裡,窄小的一楹屋子,兩邊都是高櫥。周蓼在螺鈿髹漆的高櫥里找到一個角落,用鑰匙打開抽斗,在抽斗里又取了一把鑰匙。
「這是掌管的晉王府的家資。」周蓼把裡面那串半舊的鑰匙遞過去,「你爹爹一介紈絝子弟不靠譜,家裡來往錢帳都是我打理的。杞哥兒入東宮,他被你七伯召入汴梁之前,我預感這所謂的『喜事』絕非順利的好事,所以晉陽的王府里看似搬空了,全家到了汴梁,其實最重要的資產我都還留在晉陽,沒有帶到京城來。」
見鳳棲木木地接過鑰匙,周蓼淡然笑道:「我們在京抗敵若是順利,也不用擔心身為國君的用度;若是不順利,遭遇里外夾擊、南北合攻,只怕我們也只有一條路可走對於我們這樣出不了汴梁的人而言,在晉陽藏多少地契、銀錢都是白搭,還不如給你,予那高雲桐作為養兵之資。你呢,就當這是嫁妝罷,日後說話行事也可以在他面前硬氣些。」
鳳棲羞怯了一瞬,然後問:「大概有多少資產?」
周蓼說:「親王的食邑所得其實有限,但王府的田莊大概萬畝,各類鋪子、產業的收息這些年總有幾百萬貫,你看了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