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入住的王家府邸,在汴梁不算豪宅,家裡僮僕丫鬟也不很多,但住進去舒舒服服的。
姊夫王樞很認真地指揮下人把她迎進來,專門為她布置的一進小院落,門上帶閂鎖,外頭有婆子,裡面有丫鬟,設施俱全而精緻。他還認真地用缺了門齒、漏風的聲音說:「妹妹看看,有什麼不滿意的就提出來。」
連鳳楊都抿著嘴笑道:「我辦的事你放心就是!我自家的妹妹,虧待不了的。」
王樞點點頭說:「如此就好,那我去部里,你囑咐廚下今日好好做幾個菜,給妹妹接風洗塵。」又囑咐婆子:「妹妹暫時和妹夫分開,所以晚間務必認真巡查,避免宵小之輩。」
兜頭一揖才離開。
鳳楊說:「誒,我今晚就陪妹妹了,不回去睡。」
王樞回頭道:「本就應該的。」
姊妹倆摒開丫鬟,在屋子裡嗑瓜子說些私話。
鳳棲道:「姊夫真是好守禮呢。」
鳳楊說:「楞木頭一塊。」抿嘴兒的笑容看著就很幸福:「意趣是少些,但讓人放心。偶爾還與我談談書,兩個人也有話講。」
鳳棲問:「汴京失陷事後,姊夫有沒有……」
那時候,鳳楊被幹不思擄到軍營里作為折算「犒軍金」的宗室女,轉手又被送給溫凌,後來是因為鳳霈被迫答應當傀儡皇帝,才僥倖回家團聚。一切如常,相夫教子,但想起那段恐懼至極的往事,鳳楊心尖還是顫了一下。
她說:「其他還好,他雖是儒生,並不迂腐死板,也沒有逼問我在軍營是否失身。但爹爹在靺鞨威逼下做了皇帝之後,他鬱憤了好久,起初不肯去公署入值,推說被搜括使打得不能再任官職了,後來慢慢想通了,還當他的中書舍人。有要逢迎爹爹的人曾推舉他入值門下,他怒沖沖說自己『不倚裙帶』,那個逢迎的人後來被爹爹革了職。」
「爹爹在汴梁,得罪的舊官僚是不是也不少?」
鳳楊嘆口氣道:「人心有異,這是真沒辦法的。但汴梁留下的正統的士大夫們倒慢慢首肯了爹爹這,我也是聽我夫君說的。他說:『人都說晉王紈絝,但這半年皇帝做下來,雖談不上賢明英明,但底氣是正的。』」
鳳棲竟然覺得有些鼻酸:「爹爹這半年太不容易了,脫胎換骨似的。」
「也得虧孃孃輔佐著他,我幾回進宮,私底下他都掩面嚷嚷著要讓位給吳王,自己想到汾河做個漁夫,都是被孃孃罵了回去」鳳楊笑了笑,「爹爹從小被保護得太好,日子過得太養尊處優,以為避世是那麼好避的,漁夫是那麼好做的呢!」
第177章
中書舍人官職不高,但身處中央,掌管起草詔書,參與機密,是有一定權柄的。
王樞回家後會與妻子聊一聊他所知道的時局。自打鳳棲住入家中,他開始一兩天還守著大禮,見面都很少,後來慢慢放開了些,會隔著帘子相互說說話,再後來就如家人一般可以面談了。
「官家也說,妹妹是個聰慧有見識的女子。」王樞撫膝說,「有些話讓我帶到家裡,幫官家做做謀斷。」
鳳楊在裡面做著針線陪妹妹,笑道:「聽聽,亭娘,爹爹真是看重你!這些事,是女孩子們宜聞的麼?」
鳳棲笑笑不語,心裡不以為然。
鳳霈到底是名分上的皇帝,各處遞鋪來的消息畢竟是他頭一個知道。而這樣的時期,消息比什麼都重要。
而王樞則道:「巾幗英雄、女中豪傑,自古有之,何況妹妹是高將軍的夫人,好多消息還要融會貫通才是。」
果然不迂腐。
鳳棲道:「多謝姊夫謬讚,我們家郎君還不是什麼將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