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剪子做什麼?」
鳳棲舉起紅緞說:「這是方方的一塊,我總不能穿塊方布在身上?得裁剪成肚兜的形狀才行啊。」樹刺
溫凌半日才回答她:「我沒有剪子。」
「營中的女孩子,總免不了要做針線的,借一把不行麼?」
「不行!」他斬釘截鐵地說,「刀子、剪子、一切鋒利的東西,你都別想接觸到!」
他打量了鳳棲一眼,她一頭長髮都只能用絲帶扎著,玉簪都給他收走了;屋子裡連蠟燭都沒有,明角燈掛在她夠不著的地方,光線晦暗;行營帳篷是竹片的架子,懸樑也會斷掉。
她長時間被捆著雙手,被他或他派來的人時刻監督著,死都不要想死。
鳳棲只是撇了撇嘴,說:「好吧,我就把布這裡、這裡、這裡……都折起來縫上,權當是花邊了。」
一邊說,一邊折出肚兜的樣子給他看,歪著頭的模樣好像一個懵懂天真的少女,叫人不敢相信她一肚子的壞水。
溫凌只能一再地提醒自己別被她的假象騙了,然而心已經情不自禁地軟了自己都意識不到。
等她可憐巴巴噘著嘴請求他解開她的雙手:「要點針線可以吧?繡花針,你怕我用來殺你麼?還有,兩隻腕子這樣捆在一起,實在沒法勞作,你就這麼擔心我鬆開手就跑了?」溫凌也就順水推舟答應了:「我就在你邊上監視著,你要想玩花樣,我就打折了你的手和腳,讓你一天十二個時辰只能都躺在榻上!」
鳳棲撇撇嘴,又嬌滴滴又拿他無可奈何。
溫凌見狀,就上前把捆她的秋香色厚繒解開了,又叫人去營伎那裡借一些針線來。
鳳棲在等待時低聲說:「我這條厚繒披帛,你還一直留著?」
溫凌看了那厚繒一眼,冷冰冰說:「自然要留著,將來總要報它砸我一石頭之仇。」
鳳棲不由微微露了一些笑渦,讓他心裡一漾,隨即他又擰著她的臉頰說:「你笑我?你當我被那姓高的賊子擺了一道,還會被擺第二道?!」掐得始於重,繼而輕,覺得她齜牙咧嘴、忍痛忍淚,而目中瑩瑩的模樣也很可愛。
因而也渾然不覺自己陷進去了多少。
等鳳棲湊著門外的暮色做針線,溫凌又忍不住看她。
靺鞨的女性們也要在家勞作,他的母親出身低微,在特別重視生母血統身份的靺鞨皇宮裡都沒有幾個侍女,還如同部族制的靺鞨汗王,低等庶妃要自己搓絨線、做針線。他母親在世的時候也會坐在暮光里一針一線給他縫製小衣衫,全神貫注的,直到他嬌嬌地喊一聲「阿娘」,她才會回眸對他溫柔地一笑。
溫凌不覺出神,直直地盯了半天也沒挪動。
他的阿娘早就去世了,他是皇子,但不得寵愛,只能自己拼命地努力上進,以求父汗多關注他兩眼。
世間的溫柔早就離他而去了,他也漸漸變得鐵石心腸,變得懷疑一切,對身邊的女子幾乎從無好顏色她們卻也貪圖他的相貌和身份,願意忍受他的壞脾氣。
他不知道自己喃喃地說了一句什麼,鳳棲轉眸看他。
但她眼中毫無溫柔,只有山林間的小鹿一般的警覺之色,也沒有多和他說話,就是小心翼翼看著他。
「你也不問問我說的是什麼?」
鳳棲說:「你說的話我又聽不懂。」
「你到現在還不懂靺鞨話?」
鳳棲想了想:「其實也聽得懂幾句,但你剛剛說的,我沒有聽懂。」
「把你做的肚兜給我瞧瞧。」
鳳棲把肚兜往背後一藏,好像有點羞惱:「女兒家貼身用的東西,你一個大男人瞧什麼?」
「拿過來!」他聲音一高。
鳳棲還是乖乖地過來了,嘟囔著說:「本來想繡一枝花的,但是沒有足夠的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