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軍本也是被拉壯丁的苦命人,兩邊受氣,灰頭土臉回去,少不得在挨軍棍疼得嚎哭求饒時把這番話說了出來。
溫凌心知是高雲桐那裡有變數,一顆心頓時拎了起來,尋思著高雲桐若是這會兒反戈,幹不思又近在咫尺了,自己這裡就要糟糕。他拔出隨身的刀,邊往鳳棲帳營那邊走,邊尋思著該用鳳棲哪個部件兒來威嚇高雲桐,威嚇會不會沒用,沒用又該怎麼辦……
半道就來了斥候的消息,他不敢耽誤,又迴轉身到帷幄里聽消息,那柄腰刀就露著刃放在他的案桌上。
「上次四太子那裡的來人,果然是去了汴梁!」斥候單膝跪地,語速很快,「小的們一路向南追,果然看到他的馬蹄印,只是他馬腳快,追到汴梁附近才追到,那裡人又多,他混在人群里進了汴梁城,小的們沒有進京的憑由,不敢造次。」
溫凌眯著眼睛說:「你們沒有憑由進不去,他能進去自然是有憑由的?!」
斥候點點頭。
看來,幹不思在與鳳震勾搭,是板上釘釘的事。
溫凌看著桌上的寒刃,陷入了迷茫,好一會兒才又問:「汴梁那裡,有沒有什麼動作?」
「汴梁聽說了鳳杞被太行義軍立為新帝的消息,四下張貼告示,斥之為『亂臣賊子』。也有討伐鳳杞的檄文,把他也說得狗屁不值。」
斥候遞了幾張招帖,大概是在哪裡撿的,一張上面踩了兩個腳印,一張上面一灘油漬。
溫凌嫌棄地拈過來讀了讀,果然把鳳杞昏庸軟弱、好色貪歡、為先帝廢黜等毛病都罵了一遍,但也就這麼多車軲轆話好說,再說也只有攻擊他的家人:
「庶孽之子,若亦入承大統,則天下忠義之士,聞者皆為扼腕。①」這是攻擊他乃晉王小妾所生,沒從周王妃的肚子裡爬出來。
「其父亦稱偽臨朝,覥顏於夷狄,求榮於靺鞨,知者無不切齒痛恨。」這是攻擊鳳霈曾經被靺鞨立為皇帝。
溫凌冷笑道:「這話鳳震也好意思拿來說人?他自己不就是這樣子麼?五十步笑百步都談不上!」
又往下看,下一句讓他怒氣勃發:「其妹教坊女所出,許嫁靺鞨,未和離而自再嫁士庶,勾引族兄不成,方又重歸舊夫,枕邊風起簌簌,狐媚偏能惑主,因挾夷狄而扶持兄長稱偽於山野,其冶容誨邪,淫逸放浪,不特羞於冀王門戶,亦自羞於鳳氏族庭。」這明白地在說鳳棲,而且豈不是說他溫凌被這小妖精迷惑,不僅笑納了頂上的綠頭巾,還開開心心扶持了大舅子上位?
他把刀往桌上一拍,怒喝道:「他鳳震才最他媽無恥!我打下汴京後,要拿他的顱骨做夜壺給千萬人撒尿用!」
又喊:「把鳳棲帶過來!」
鳳棲來後,詫異地看了溫凌怒不可遏的模樣一眼,就見他手指著桌面沉沉說:「你看看這招帖。」
鳳棲小心挪開他的腰刀,亦是嫌棄地拿那兩張招帖看。看著看著,氣到臉通紅,而眼淚撲簌簌地掉落,哽咽道:「他又是什麼好人?哪有資格這麼罵我和我的家人?!這招帖想必滿天下都是,這樣污衊我的貞操,我再也沒面目做人了……」
哭哭啼啼,突然看見一旁的腰刀,咬了牙握起來就要自裁。
好在刀很重,拉到頸脖邊墜手無力。溫凌趕緊上前奪過刀往地上一丟,氣得揚手又在她臀上打了兩下,罵道:「這樣一個只會動嘴皮子的慫貨,也值得你去死?被污衊就去死,你是沒長腦子麼?」
鳳棲捂痛,哭得更可憐。
心頭當然有切齒的恨,但更多是如履薄冰時必須的冷靜。
他的刀一般不離身,現在露著刃放在桌面上,誰知道是不是起了什麼殺伐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