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雲桐詫異了片刻:「怎麼,不好麼?」
然後就明白了,笑了笑,蹲身吻她。
只那麼輕輕啄了幾下,鳳棲覺得這兩個男人簡直是天差地別,問:「蹲著幹什麼,不累麼?」
他說:「怕你仰頭太多,迸裂了傷口。」
「你實在想太多了。」她嗔怪著,見他這次在她對面坐了下來,故意又問,「怎麼,不去營地里訓練你的兵?」
高雲桐說:「兵常有在訓練,不急於今天一天。現今各處形勢,我先匯報給你。」
「咦咦?」鳳棲又故意說,「怎麼還用『匯報』?折煞我也。」
高雲桐笑道:「如今亭卿的哥哥是我們擁立的大梁的皇帝,亭卿妥妥的是長公主,我是麾下將領,雖說『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但也不能架空了君王,只顧自己的戰功。」
鳳棲於是也笑道:「說的也是,只是我並非君王,消受不起將軍的匯報。」
想到了某個關節,不由停頓了片刻,又問:「我那哥哥……」
高雲桐臉上的笑意消逝了一些,搖搖頭苦笑道:「宋綱想法子送你們一家到了我這兒之後,其他人都摩拳擦掌打算做一番事業洛陽現在就是由大姊夫實控著,與周邊城池的關係都維繫得很好;周王妃和大姊主內,財物軍餉都是由她們協理,周家聲望也足以在南方形成『倒吳王』的趨勢唯有咱們大哥,每天十二個時辰倒有六個時辰是花在打坐誦佛念經上,國政絲毫不理,仗打得怎麼樣也不問,談到任何事都是一副『出家居士不問俗世事』的模樣。」
他好笑地嘆了一口氣:「我不知他是不是真的皈依了佛法,有一回做足了準備,去和他聊《金剛經》,然後他瞠目看了我好一會兒,才說:『我只是求內心的平靜,並不為真正懂佛法。你說過只要我肯坐這個位置就行,就不再逼迫我,請你不要食言。你想當主帥,想怎麼折騰我都不管。』最後還來了一句:『我知道造反是不得善終的,我只求多多念佛號,將來早入六道輪迴,早日投胎,但切勿再投到帝王家了。阿彌陀佛。』」
高雲桐本身說話就習於活靈活現,比較會演戲,學鳳杞的腔調也學得極像。
聽得鳳棲又好氣又好笑。
「那麼,就沒有人勸他如今他這個帝位的緊要嗎?」鳳棲問。
高雲桐說:「怎麼沒人!起先我去勸,他只肯尸位素餐,不肯做任何實事;後來周王妃去把他臭罵了一頓,叫他想想晉王的冤與慘,他漠然道:『父親坐過皇位,本就離死近了,這是他的冤孽。我雖也恨三伯無情,但我又沒有能力把他怎麼樣。』後來周王妃氣得跟我說:『若此孽畜不可輔佐,賢婿可自取而代之!』」
他無奈地搖搖頭:「我要取而代之,法理上就說不過去了,到時候天下還有誰人想著抗胡虜?都想著藉機分一杯羹了。我決不能做這樣的事。」
鳳棲也恨哥哥的不爭氣,說:「他這個懦夫!他要是啥都不管,你就掌權好了。」
「現在軍權政權確實是我在執掌。」高雲桐說,「不過我並無此意」
「酸丁,你」
高雲桐輕輕捂住她的嘴:「我可一點都不酸腐,可不許罵人。現在是并州沒有金鑾殿,我做做軍政的主也就罷了。將來汴梁指日可破,靺鞨卻未必可清,你覺得我會到垂拱殿裡做個曹操桓溫一樣的權臣?」
他說自己不酸腐,在鳳棲看來已經夠酸腐了。只是他輔佐扶持的是她鳳家的親人,她也不好對他說些謀逆的話,只是再三看他的眼睛,心想:這世上有沒有真的那麼信守承諾的人呢?「王莽恭謙未篡時」,哪個知道是裝的不是裝的。
高雲桐仿佛能從她閃動的眸光中看出她的心事,捏捏她的臉說:「我看你是在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