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蓼雖不通軍務,卻通人心。她藹然的笑容讓鳳棲不由汗顏,又何必多說什麼呢?點點頭應承了這份重任就是了。
鳳棲道:「如此,女兒斗膽招呼在前,這筆錢使得若有叫母親生疑的地方,也是有我的原因。」
「信你就是全部信你,你不必擔心這些。」
鳳棲對局面的分析得不錯。
幹不思逼凌溫凌殺掉「鳳棲」,這種服從性測試之後,便自以為他二哥是不敢違拗他的了。
於是接下來喝令溫凌駐守黃河,聽他這位太子加大元帥的全盤指揮;而自己則導郭承恩為先驅,從忻州攻向晉陽,兵鋒直指并州要塞;而命鳳震把禁軍騰挪到河南各地,打算并州被郭承恩逼住後,河南這支不大有用的禁軍再夾攻一下,多給并州一些壓力,使并州最終崩潰。
而他自己,則喜滋滋做著「指揮全局」的春秋大夢烏林答部落已經悄悄來信,甚有推舉他的意思,此一役若能功成,自己軍功無雙,不僅太子之位穩之又穩,不必看父汗那老東西的臉色,說不定勃極烈推舉,自己就可讓父汗禪位算了。
南梁那麼富庶,他一旦有了權,再有了錢,身前享樂、身後名望,就都有了!靺鞨這樣的鬼地方,也能出他幹不思這樣彪炳千秋的偉大英雄了!
高雲桐正在并州節度使府上,給鳳杞演示沙盤。
他們雖不曉得幹不思肚子裡想什麼,但沙盤上一做推演,也能把這位靺鞨太子的心思,推演個八九不離十。
高雲桐說:「官家,幹不思必會敗在狂傲上,但接下來一關會很難過:鳳震名義上還是皇帝,還會有人願意聽他,洛陽及在洛陽的大姊夫會壓力很大;若潼關以西的朝廷西軍也願意從命,并州就屬於四處受敵;郭承恩又是懂兵法的,看他這意思,會與我們慢慢耗,并州並不耗得起。」
鳳杞的眉頭當即皺了起來,伸手捏了捏睛明穴,又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高雲桐正打算給他鼓鼓氣,鳳杞倒又自己說:「再難也得堅持下去,沒有後路了啊。」
高雲桐點點頭:「是的,我們沒有後路,背水一戰,不成功便成仁。」
「并州耗得起多久?」
「存糧能耗三個月,若是吃樹皮草根,能堅持四到五個月,若是……學張巡那種,耗八.九個月也行……」
張巡那種,就是為了守城,人肉都要吃的。守住八.九個月,城裡的婦孺要少一多半,勝了也是慘勝,是所有人未來一輩子的噩夢。
鳳杞是讀過史書的人,不由一愣,半日才道:「真到了那樣的時候……還有必要麼?」
高雲桐道:「這是最糟糕的情景了,不過溫凌與太子並非一心,他們國內也不希望幹不思做大做強,鳳震也未必有能力凌逼洛陽,而西軍尚在觀望。所以,也可能一切朝好的方向發展。」
他頰邊的月牙渦露出了:「知道了最壞的情況,也不妨有最好的打算。」
鳳杞看了他一眼,嘴角勉強笑了笑:「但願,如你所說。」
高雲桐怕他又生沮喪,正準備再勸一勸,卻聽鳳杞說:「亭娘跟我說了重新制定義軍和并州軍撫恤的方略,你看了沒有?」
高雲桐忙道:「看過了,不過臣以為如今手頭不寬裕,撫恤雖不能少,也不能過於散漫花出去。若要打算守城半年以上,每一粒米、每一粒鹽都會極其寶貴,到時候可能要花如今的數十倍錢財從外面採買汴梁又一定會設卡,有錢都不一定買得到臣現在已經在努力採買米、鹽、草之類,還得精打細算著花錢。」
鳳杞說:「你不必捨不得。說實話,真要守上半年還難以守住的話,不如不要死撐。我可不打算嘗嘗人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