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南梁的皇帝這樣說,此刻確實也都無心再談什麼「投桃報李」的大事了,紛紛起身道了「皇恩浩蕩」,作最深的大揖,然後迫不及待跟著節度使府的「中侍」們,領著美人到各自公館裡享用魚水之樂去了。
外頭的嘈雜聲沒了,鳳杞才放開懷裡的那個舞伎,淡然說:「你回去領賞吧,對你家老鴇子說,今日亦記她和你的姊妹們一大功。」
高雲桐看他此刻神色淡然,面頰紅紅的,酒暈尚在,但眼神已經如老僧一般,毫無綺念了。
高雲桐有些愣怔,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不過,官家,臣還是要說……」
一旁放下了琵琶,正在擦臉上鉛粉的鳳棲說:「得了,你別勸諫了,也就你這樣的窮措大不懂,他們這些名利場上的男人,大多都是這德行。明堂里談不通的事,在酒宴上一起吃喝過,一起玩樂過,就都談的通了。」
「我也不是沒經過名利場……」高雲桐欲要反駁她的意思,但細細一想,他還真不大投入得進這些紈絝公子們的名利場中去,他一向只顧自己悶頭喝酒陪笑,卻沒注意到鳳杞虛與委蛇的演技。
鳳杞擦了擦臉上沾上的舞伎的口脂紅印,笑道:「妹妹嫁的是老實人,這是好事。」
又說:「我其他能耐沒有,但跟著爹爹在歡場打滾,頗有些這方面的經驗。曉得郭承恩這種人,是以名利籠絡人心,所以也只能以名利籠絡他。雖然他是個三姓家奴,但若他肯倒戈,妹夫手中的兵就能少很多損失,可以更多地拿出來對付幹不思和溫凌。」
他看著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剛剛一派歡樂熱鬧,現在突然冷清下來,正廳外秋風呼呼而過,竟有些鬼氣森森。鳳杞茫然一笑,似乎在看著天空中寥落的幾顆星子,惘然道:「我今日是不是對不起娉娉了?」
「哥哥……」鳳棲拉著他的胳膊勸道,「人死不能復生,哥哥不要記掛娉娉了吧,讓她在天上好好的,不要為哥哥擔憂。」
鳳杞沉沉地說:「我記掛著她,念著為她報仇,我才能覺得我還配活著……」
鳳棲和高雲桐都不知道再說什麼才合適,面面相覷。倒是鳳杞笑道:「天不早了,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吧。我沒事,我挺好的。」
晚風吹過,有些秋的涼意。
鳳棲還穿著綃紗的樂伎衣衫,有些瑟縮,高雲桐解下自己的外袍給她披上,轉臉看見她臉上脂粉猶在,口脂殘紅,目光里是少有的茫然朦朧。
「冷不冷?」他問。
她縮著肩膀,搖搖頭,卻又往他懷裡鑽了鑽。
他在牆角無人處,抱著她貼在羊角燈的陰影里,垂頭吻她,在她耳畔喃喃道:「上蒼確實待我不薄。」
隔了一會兒又說:「現在這種時候,已經無法拿一般的道德來約束,為了收復河山,都在竭盡全力。」垂首在她頰邊,頜骨輕輕摩挲著她的臉,繼而發出近乎無聲的長嘆。
鳳棲說:「是,我可不怪你今日喝花酒。」
轉而被他輕輕掐了一把肉,恨恨道:「我在勸慰自己不計較,你倒在火上澆油。」
鳳棲笑了:「我澆了什麼『油』?窮措大須知,我們的敵人奸似鬼,用君子那套法子,你又要走當年彈劾章誼被貶出京的老路。」
「窮措大粗得很,要治治你這無禮的小娘子。」他在她耳邊咬牙道,「我現在一肚子氣,一點不想聽你教導。」
鳳棲被他的手握著後腰,那力道仿佛要把她揉進懷裡,壓迫到無法呼吸了。
她心知肚明,他喝了酒,鬱悶完一頓後雖然心裡曉得她與哥哥的意思,但還沒有完全認可。此刻確實是一肚子氣與「氣」。
「行吧,你要怎麼出氣?」
「回屋去,軍棍伺候。」聲音低到往耳朵眼兒里吹,熱乎乎、癢兮兮的。
她癢得躲開,扭擺而嗔視,媚然天成。於是又挨他拍在肉上的兩巴掌,火辣辣的,血脈里躥起熱流來,心裡也癢兮兮起來。
她揚起頭,胸脯一挺,身上他的紫袍披不住,露出她白皙的脖頸和茜紅綃紗半遮半掩的肩與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