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覷著他的神色。
他目光仍有些空洞,但一直在笑,笑得唇角哆嗦。明明看出她在悄然觀察他,他仍是刻意地一直笑著:「我也該娶了。不挑了。」
「郭承恩是不是有逼著你娶他女兒的意思?你願意嗎?」鳳棲終於問。
鳳杞木木地笑得咧開嘴:「是啊,聽說長得跟她爹似的,圓胖臉,眼睛一眯眯小。」用手捏著自己的眼角,把眼睛捏成眯縫的樣子,像是做了個鬼臉。
鳳棲又想笑,又想哭。
鳳杞鬆開捏眼睛的手,摸了摸她的頭髮:「是啊,像我妹妹這麼漂亮的小娘子本來就不多高雲桐真是好福氣。」
「不過,」他又說,「都到這份兒上了,娶個渾家又算什麼事兒呢?娉娉在天上也不會怪我的吧?」
真箇往天上望了望,抬眼好久。要很仔細地觀察,才能看到他仰著頭,是為了吹乾眼睛裡的淚光。
鳳棲只等和他進入室內,摒開周遭侍奉的人了,才說:「郭承恩此舉野心勃勃。哥哥娶他女兒,也只是暫時穩住他的陣腳。只怕日後還會有撕破臉相搏的時候。」
鳳杞說:「以前王府延請的老師講《通鑑》的時候,我記得講過『河陰之變』,也講過魏孝莊帝的破局之殺和悲慘結局。郭承恩要逼得狠了,我無非是學著元子攸,和他拼個你死我活罷了。」
鳳棲知道他讀書向來馬虎,大概對河陰之變及莊帝反殺的慘烈都認識得不夠,剛想說點什麼,突然驚覺自己不是來勸他答應的嗎?這會兒他自己都是願意的意思,她怎麼反而處處在為他著想?
大概是因為這種註定的婚姻不幸,她自己都覺得是無間地獄般的痛苦,本能地不願意哥哥承受?
她瞠目結舌的模樣落在鳳杞眼裡,鳳杞揉揉她的頭髮,笑道:「傻丫頭。我昨兒想了一夜,無非就是以後在這節度使府里有了外人,說話行事都要格外注意,不能叫人發現端倪;無非就是同床異夢,捏著鼻子、閉著眼睛去睡一個不喜歡的女人;無非就是必得忍著難受,把心裡留給娉娉的一塊位置讓出一小塊給別人。難熬是難熬哈,但忍忍也就忍過了,男兒欲成大事,這點動心忍性還不當有嗎?」
是啊,國家危亡的時候,先被推出去聯姻求存的大抵是鳳棲這樣的女兒家,帶著恥辱的和親,一切未來都是不確定的,女兒家們又能怎麼樣?還不是唱著《胡笳十八拍》,含著淚嫁到一個陌生的環境,嫁給一個不知脾性的男人?如今,作為男人的哥哥,也要嘗嘗這樣的痛苦了。
「是呢,哥哥當年送我和親,如今,我伴著哥哥結縭。」鳳棲道,「一報還一報。」
鳳杞笑起來,捏捏她的鼻尖:「真真我們亭卿這張嘴,不饒人!是不是還在記仇呢?」
他那時候那麼懦弱無用,但又那麼真切地擔憂愛護妹妹。
鳳棲鼻尖一酸,撲到哥哥懷裡,溫熱的淚水濕了他的布衫,布衫上隱隱的豆蔻的辛香氣溢滿了她的鼻腔和眼眶。
「新嫁娘入府之後,只怕有很多話,很多事都得格外小心。」高雲桐對鳳杞說,「官家一定心裡有數。而現在,亟需演一齣戲,讓臣到太行山去,且將常勝軍分化,免得他借軍力在城裡控制了官家。」
鳳杞眼神有點憂鬱,點點頭:「送親會安排一批,妹夫你帶一批走,洛陽、晉陽再送兩批去,相州、磁州兩處要塞也可以分兵兩批,再安排一些人馬環圍溫凌。給他拆個七零八落,就不知他同意不同意?」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鳳杞這些主張,頗有些見識了。
高雲桐不由囅顏一笑:「臣聽官家吩咐!郭承恩多疑且貪心,又對自己人十分信賴,以往分兵都是他擴大地盤的手段,這次想來也會如此忖度,大概率是會同意的。只是和他說時要有些技巧。」
這方面鳳杞很有技巧,主要任務就是陪郭承恩吃喝玩樂,當個散漫使錢、毫無節制的貴族公子哥兒,又讓人有他已經把郭承恩當心腹的感覺。=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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