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也是身先士卒,在第一線與他忠誠的士兵們一道浴血奮戰,所以,才有了以少勝多這麼漂亮的一戰!
她輕輕地、顫顫地撫摸過他身上的幾道傷疤:其實不止三道,細細碎碎的傷還有,曾經的舊傷也疊在皮膚上。他分明是文士的白皙面孔,卻有著這樣一身疤痕。「寧為百夫長,不做一書生」,寫得容易,做起來有多難!
高雲桐進了浴盆,受傷的皮膚剛剛碰到熱水的時候,又是一聲倒抽氣,但然後就笑起來,說:「還真是得有個人替我搓背,不然夠不著也容易碰著傷。」
鳳棲不言聲,在手上裹了手巾,為他搓洗征塵。
他還真髒,一搓就是一條條灰,皮膚先變白,後變紅,浸了水又變成光潤濕漉的。一頭烏髮油膩了,但打上皂角水又很快清爽了。洗到水微微涼了,他站起身,長舒一口氣:「可真舒服啊!」
屏風上掛著大紅的寢衣,鳳棲像裹孩子似的把他整個兒裹上。
高雲桐笑道:「我大概就垂髫之前才穿過紅肚兜……」
鳳棲冷著臉說:「本來大婚進洞房也要穿紅,你不也沒穿?」
「今日是補上嗎?」他問,見她低頭撥指甲,好像沒聽見,於是把屏風上另一件取了下來,「既然如此,咱們都穿紅一回。」
東院寢臥的陳設就是紅綃帳,大紅緞子的被褥也是周蓼特意叫為他們準備的。
綃帳放下,外頭的燭光透進來,暈成薄薄的光圈。
高雲桐不無歉意地說:「卿卿,我欠你一個合卺禮。」
輕輕撥開她脖子間垂下的髮絲。
紅綃寢衣遠不如皇家的錦緞嫁衣富貴,甚至也不如江南嫁娘自己織繡的喜服。但綃紗下她的肌膚又是最美的珍珠,不消繁複的織繡,就自帶攝人心魄的美。
他不由就莊重起來,寢衣簡單的幾根衣帶被他緩緩地解著,解了好半天才一點點揭開,慢慢地、一寸一寸地露出她的肌膚。
「就像我十四歲時第一次從老家陽羨出來,」他微微笑著說,「進京趕考,家資又不富裕,盤纏不多,捨不得全程坐車騎馬,所以水路賃商船,陸路就靠兩條腿,實在走累了才捨得賃一頭騾子代步。風塵僕僕的,卻又覺得很長見識我們大梁的大好河山,也就是這樣一寸一寸展現在我的面前。」
鳳棲怔怔地聽著,終於明白過來他的譬喻意,紅著臉啐了一口:「死沒正形……」
他的手指滑過她的肩頭,那有些粗糙的感覺讓她不由縮了縮肩膀,鎖骨形成了深深的窩,在昏昏又曖昧的燭光里像吸引他目光的漩渦。
他的酒窩也成了吸引她的漩渦,他笑著講:「這麼美的江山,怎能不讓人折腰?又怎能不讓人願意用生命去守護?」
偏生還有這樣的情話!
鳳棲欲要笑,又笑不出來,欲要嗔,也無從可嗔。最後只能用手指戳了戳他的笑渦。
這像是個暗示,他湊上來輕輕地吻她的肩頭,像在拜他鍾愛的這片山河土地。
「你的傷?」
「不要緊。」他說完又想到了什麼,改口道,「是有點痛,可能寬衣不大方便。」
醉瓮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
鳳棲不需人點撥,自然對他這撒嬌般話語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