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束」後必然會「放」的這個引水倒灌的過程會有什麼後果,他們也沒有見過,也懶得去想,只為主帥的「大智大勇」而歡欣鼓舞起來。
第305章
并州軍在冰冷的春雨中,下黃河建堤束水,當然一個個辛苦得罵娘。他們不是郭承恩的嫡系隊伍,郭承恩待他們也不算好,他們當然不能體諒姓郭的這位主將。因此不僅罵娘,還把消息傳了出去,表示郭承恩不給加餉,他們就不幹了。
郭承恩聽到消息當然很厭惡,不過此時不能鬧出譁變,因此還是忍氣吞聲四處借糧餉填這些人的嘴。
消息當然也傳到了其他地方。王樞離得最近,所以親自從洛陽城跑到孟津關附近駐紮的郭承恩大帳里,親自問他:「郭太尉在黃河束水,是打算用水攻?」
郭承恩默然了一會兒,想想這些讀書人倒也不是什麼實務都不懂的書呆子,點頭笑道:「王駙馬先請坐,喝點茶暖暖身子。」
硬是把王樞按在面前坐定了,看著他氣鼓鼓喝了幾口茶平靜下來了,才又笑著說:「郭某這是一石二鳥的打算,也寫奏報給官家了,官家也同意了。」
「水攻可不是小事,弄不好黃河下游就會變成一片澤國。」王樞說,「那可是我們自己的百姓!」
果然呆子氣又來了!
郭承恩在心裡笑話王樞的書生意氣、婦人之仁,但神色依舊淡定,手指叩擊著案桌,說:「鳳震意欲出逃,沿汴河而下,用的是民船。王駙馬看這汴水上往來的船隻,您知道上面哪一條里坐著一國之君呢?唯只用黃河的汛水逼停所有汴河上的行船,再逐條搜找,才能捉到這個罪魁禍首。
「其次,溫凌第二次南侵汴京,造了數千條大小船隻,一些順著永濟渠和汴河東段已經團圍了汴梁東線水岸,一些還停駐在黃河上,將來會覬覦淮水也不難想見。我也沒有多少人,擅長水戰的更少,去黃河上跟他硬拼也不現實,不如一場大水衝散了他的戰船算了。」
王樞說:「郭太尉,論軍事,王某誠然不如您。但束水放水,黃河下游本來河床就高,堤壩是經不起大落大漲的,到時候免不了又是下游百姓們遭受洪災,流離失所生在戰亂時已經夠苦了,還要受這樣的罪!」
郭承恩與王樞、高雲桐這類人相互間最不能互相理解認同的正是在此。
他不由嘴角抽搐了一下,半日冷笑道:「那郭某也沒有其他法子了,只好請王相公另請高明,或者親自屈就此位,領兵保汴梁、捉逆賊吧!」
不僅說得兇巴巴的,還雙手一撐桌子,怫然起身,拍著那張太師椅的扶手,指著空空的椅面,招著手說:「來來來,王相公請!」
王樞給他這番操作搞得目瞪口呆,氣鼓鼓了半晌卻也只能自己認慫:「郭太尉說笑了……王某一介書生,從來沒有帶兵打過實戰……」
「沒關係,試試唄。高將軍不也曾經也是一介書生?」郭承恩冷笑著,趾高氣昂地擠兌他。
王樞氣得眼睛裡都霧蒙蒙的,但這種事不是開玩笑的,唯只能勉強賠笑:「指揮常勝軍,王某確實沒這個本事。郭太尉既然決定了,還是要多奏報官家,也要考慮考慮下游的百姓。」
郭承恩道:「郭某已經奏報過官家了。王相公既然這樣說,我就再上書一封就是了。至於下游的情況會變得怎麼樣,不該是樞密院管的事,還請平章事與戶部、工部協商吧。」
看準了王樞拿他沒辦法,也就不怕撕破臉了,攤手叫了「送客」。
見王樞離開,郭承恩眯了眯眼,對自己的親信說:「估摸著這廝要派人到并州告狀去了。告狀我也不怕,孟津渡在我手裡,我不放他過去,他只能往西繞壺口渡現在黃河春汛,讓他的人想法子過黃河壺口唄。再派個人快些到并州去找皇后,叫她看見王樞的摺子就捏下來,別讓她丈夫看到。哼哼,小子也想和我斗!……」
過了兩三日,并州並未傳來阻止郭承恩決堤放水的消息,皇后那裡也來了密信,說王樞的上書沒有到達并州,鳳杞整日昏昏,聽聽歌舞、填填詩詞,也不大做主,請父親按自己策略用兵就是。
郭承恩心裡熨帖,道聲「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令旗一揮,下令扒開了孟津渡下游的河堤,黃河春汛的水勢頓時一瀉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