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不捨得故土?沒有不捨得親人?」
鳳棲笑道:「我這個人吶,感情比較淡薄,對這種事,都是看利弊呢。」
話是這麼說,垂頭看到懷抱里睡得香香的小寶寶,心裡就一陣柔暖,側頭靠在高雲桐的肩頭,享受他很知情趣的、擁抱過來的手臂。
「接下來呢,先跟我回陽羨拜一拜我的父母,然後我跟你去姑蘇看一看何家的故居,然後再去秣陵看望宋相公,然後去晉陽和太行與家人朋友告別,然後就北上去燕雲之地。」他扳著手指跟她計劃著,「一路奔波,準備著吃苦哦。」
鳳棲道:「這可算不得苦。」
又調皮地說:「謹遵三鎮節度使高將軍鈞命!」
高雲桐笑著拍了拍她的胳膊:「放你哥哥一個人應對那群文官,你倒也放心?不怕他頂不住了,放棄了為何家正名的努力?」
鳳棲道:「我的手也伸不到那麼長了。哥哥總要自己面對很多問題,畢竟他才是官家,才是皇帝。」
她愉快地伸了個懶腰:「我受了那麼多年的拘束了,好容易可以有獨立的地盤,北地,就連空氣都是自由的。」
「也只能我來管束你了。」高雲桐其詞若憾,「官家特意叫我不必懼怕公主的淫威,賜了一把與尚方寶劍同樣效力的戒尺給我。」
「你敢!」鳳棲笑著滾在他懷裡揉搓,「想那溫凌打過我,最後可死在我手裡了。」
「噫,小母老虎,高將軍可不怕你這威脅。」
他們的車馬一路向南,看遍了江南的大好河山,又折返向北,滿目瘡痍的晉地和河南河北,也在慢慢地恢復生機。
與并州、太行山的昔日戰友一起喝了幾頓酒,高雲桐這日突然一拍腿:「有個地方還沒去還願。」
「什麼地方?」鳳棲問。
「磁州。城隍廟。」
磁州的百姓簞食壺漿,夾道歡迎高雲桐和鳳棲到來磁州在兵燹三年中,從未被靺鞨擊敗,百姓也未流離失所,大家都覺得是高雲桐夫婦的功勞。
而城隍廟的大殿仍然用青帳圍著。磁州縣令笑著把他們迎過去:「公主,將軍,當年說要您二位親自來取青錢百枚,所以沒有人敢動這些錢分毫。神諭在上,磁州百姓都說是天祐將軍,天祐磁州呢。」
他們倆笑笑,不多言語,叫親信的侍從拔掉釘住錢的釘子,把一百枚青蚨錢一枚一枚從地上撿了起來。
鳳棲拈起一枚錢看了看,笑道:「好兆頭只要願意相信目標,就無往而不利。」
又對高雲桐說:「把這些青蚨驛遞給官家吧。」
鳳杞在福康宮中是先看那些錢,再看高雲桐的奏書。
錢沒有仔細看,奏書的最後幾句倒不由自主念了出來:「……則有斯地,便可為國,則有斯人,便可為家。千古風流今在此,萬里山河為君守。」
他自失地笑笑:「你們倒好,小日子過得舒坦,還是萬眾心裡的英雄。丟我一個人在這兒……」
還是沒搞懂這些不值什麼的青錢是幹嘛用的,拈起來又隨便看了兩眼,放下在奏摺的前文里再細讀。
這下有了些端倪了。
鳳杞拈起一枚錢正反看:正面,是「榮圓通寶」的字兒,反面,還是「榮圓通寶」的字兒。當年無論怎麼拋這些錢,必然都是字兒面朝上。
鳳杞笑起來:「這種鬼花招,必然是亭娘這小妮子搞出來的!」
而突然也明白過來。
只要目標在,希望在,克服萬難,也能實現。
鳳杞捏著青錢,無聲地喚了「娉娉」幾遍,目中盈盈。
內侍在門外小心道:「官家,今日召哪位娘子侍寢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