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伸出手來點了一下她的唇瓣。
他本想快速地碰一下就拿開,誰知道卻被穆聽藍按住,放置在唇前輕啄。
灼熱的觸感讓他下意識想要收縮,卻根本收不回來。
「要喝。」
她嗓音還是有些啞,說話的時候喉嚨微微作痛。
她看到少年睫羽抖了兩下,抽出手來轉身過去,從床頭旁備好的水壺中倒出一杯熱水,遞了過來,將她扶起。
水汽蒸騰,微微模糊了少年的精緻五官,一眼望去,好似和記憶中為數不多的關切所重疊。
會真心關心她的人沒有多少。
父君一個,還有在絳雪軒連例銀都發不出的時候,仍舊選擇留下的黎叔、白止和阿痕三人…
而現在--
「你慢點喝,不燙吧,不夠還有。」
又多了一個。
明明是最平淡的白開水,卻像是瓊漿玉露一般熨帖著發癢的喉嚨,口中還有淡淡的清甜漫過。
她竟有些捨不得一口將其飲盡,小口小口地啜著。
病了的人格外脆弱些,裴青也不催她,只托著腮於昏暗的燭火中描摹著她的眼角眉梢。
他小時候生病的時候還有院長爺爺哄著吃藥,可後來長大了,院長爺爺還有別的孩子要哄,沒人管他,就只能自己一個人去看病吃藥打針。
他怕疼,打針的時候閉上眼睛不敢去看,有的護士告訴他,他是男子漢了,應該該堅強一些。
可他那時生著病,大廳里許多同齡的少年都有父母陪著,他就怎麼也堅強不起來。
那個時候,他就好想有一個人陪在身邊。
能在他口中泛苦,喉嚨如火燒的時候遞上一顆糖,一杯熱水,能幫他看著點滴,讓他可以蓋著被子安心睡一覺。
可是沒有。
現在,看到穆聽藍眉眼間的蒼白與虛弱之色,他心下莫名地不想讓她和自己當初一樣失落。
女帝又如何,生病的時候,就是需要別人照顧。
「睡吧,已經很晚了。」
裴青從她手中接過空了的杯子,重新將被子掖好,吹滅了燈火。
溫順的由著穆聽藍伸出右手來穿插.進他五指之間,沒有反抗。
寂靜中,只有平穩的呼吸聲響起,裴青想等她睡著了再睡,可是很久過去了,扣著他左手的五指仍在不停地摩挲著。
「怎麼還不睡啊,病人需要休息。」
穆聽藍沒說話,於黑暗中抿了抿唇,她有些貪戀他的貼心照顧,但她又說不出口。
這種感覺,從小到大,她只在父君一個人身上體會過。
「是不舒服嗎?傷口疼?」
輕軟的嗓音緩緩溢出,穆聽藍緩緩吐出一口熱息。
「睡不著。」
因為會做噩夢。
夢中慘烈的景象猶在眼前,她已經很久沒有這般真實地夢到過那天了。
她不想睡,也不敢承認,自己心下是害怕的。
害怕再次睡著後還會經歷一遍那樣的憤怒,絕望,心傷,痛苦。
她怕自己再度失控,會不小心傷到他。
「這樣啊,那我唱歌給你聽啊,聽了很快就能睡著了。」
即便她只說了三個字,但裴青若有所感,他不忍看她為了以往別人的過錯來懲罰自己。
穆聽藍有了點興趣,側眸看他,少年已經枕著小臂面向了她。
她於黑暗中對上了他那雙亮晶晶的星眸,一瞬間,雜亂無章的心神寧靜了下來。
「我唱歌很好聽的,你快閉眼,聽歌睡覺。」
「好。」
穆聽藍安然地闔上了眸,靜靜聆聽著他的歌聲。
「聽說白雪公主在逃跑」
「小紅帽在擔心大灰狼」
「聽說瘋帽喜歡愛麗絲」
「醜小鴨會變成白天鵝」
…
「總有一條蜿蜒在童話鎮裡七彩的河」
「沾染魔法的乖張氣息卻又在愛里曲折」
「川流不息揚起水花又捲入一簾時光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