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你欺瞞世人,妖亂江左,簡直罪不容誅!」
還有心思急轉,為保自家名聲急於與謝瀾安割席的:「算我從前識人不清,才被你矇騙。你霸占雅冠名號多年,妄入評品,什麼琴書雙絕,你怎麼配?」
也有人猶豫著想替謝瀾安說句話,但在眾怒難犯下,遲遲沒能張口。
玄白、允霜不禁怒目相視這些人,謝瀾安沒有半點怒色上臉。
今日花團錦簇,明日落井下石;捧得越高,踩得越狠。這些人的虛偽嘴臉,她前世早領教過了。
「妖亂,江左……」她慢吞吞咂摸一會,覺得這詞有趣,「我朝哪條律法言明,不許女子掌家?你們塗脂抹粉,我冠纓穿袍,同樣立於天地間,我怎麼就成妖了?」
一抹壓不住的戾色從謝瀾安還笑著的眼中透出,她環顧四方,凜若霜晨:「至於雅冠的名號,我從不在意,你們想剝去我身上的評品,簡單,我謝含靈就在這裡,誰不服,上前比過,只要勝我,明日的金陵第一人就是閣下,哪位先來?」
先前發聲的公侯子弟們一噎,左右看看,面色難堪。
這誰敢先來……她的身份是假的,可那身才學是實實在在的啊。
不說謝瀾安五歲知書、六歲成誦這些陳詞濫調,就說她年幼時,京中盛行儒釋道三教之辯,多有「名教不如自然」的論調。謝家二老爺湊趣,將垂髫之年的謝瀾安領上辯台。
那一年謝瀾安才七歲,粉雕玉琢,側耳聆聽半晌,開口只問一句:「僧道日飲幾盞水?」
旁人將老莊釋氏拔高到超然脫塵的高度,大為推崇。這七歲小兒卻只用一句話,就告訴眾人,道祖佛陀也免不了吃喝拉撒,一下子將三者等同在日用飲食之間。
「一語玄」的讚譽由此傳開。
而她的書法,更被荀祭酒親口贊過,已得臨池三昧。
在以往,金陵子弟皆以輸給謝瀾安一籌為榮,那代表著他們有資格同金陵第一郎君相提並論。可今日他們若輸了,不用等到明天,就會淪為全京城的笑料。
江左士人看重名聲勝過一切,哪個敢同她比?
與王道真、謝知秋同輩之人,更不可能紆尊和這個丫頭比劃學問。
贏了沒甚光彩,再說他們就一定穩操勝券嗎,當真未必。
謝瀾安等足一刻,只等到一片尷尬的沉默,沒有一人敢出頭。
她眼裡不知是譏嘲還是失望,整個人愈發清冷,喚上謝瑤池:「五娘,咱們回。」
「啐!」
就在謝瀾安即將登車之際,一個年輕郎君排眾而出,怪聲怪調地哈哈兩聲:
「堂堂謝家也出了你這號欺世盜名之徒,真是有辱斯文。我若是你,早自塗面目,不敢出門見人了!」
他心中想:旁人皆不敢出頭,正是見我膽色之時,能否在金陵一舉成名,就看今朝!
謝瀾安回眼一掃,回憶片刻,原是義興原氏家的小子。
巧了,前世雨天烏衣巷,數此子罵得最歡。
她看向允霜,年輕護衛立即會意。眾人只聽一道龍吟之音,姓原的驀然慘叫倒地。
出鞘三尺劍,映日生寒。
那個原家子弟捂住自己被豁開的嘴巴,指縫間血流如注,疼得在地打滾,叫聲悽慘。
謝瀾安眼中半分波瀾都沒起,「不會說人話,以後就別說了。」
這是南朝最雅致的春日宴,何曾見過血!士女們惶惶後退,看著謝瀾安的眼神充滿疑畏與震憾。=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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