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一眾宮人列於兩側,噤若寒蟬,絲蘿站在門口迎我,唇角上揚的弧度僵硬。
「殿下回宮了。」
想必她已經看到自己被砸得千瘡百孔的寢房了。
寧英才在我身側,強忍著笑。
「殿下怎的去了永巷?」絲蘿是在問我,眼睛卻緊緊地盯著寧英才。
好在,寧英才現在頂著的是玉珠那張天真無辜的臉,那對大眼睛適時露出了慌亂之色。
「閒來無事,隨便走走罷了。」我隨口應聲。
「殿下可遇到了什麼奇怪的人?」絲蘿緊張得很,步步緊逼。
我心下暗笑。
「奇怪的人沒見著,倒在永巷遇見了一個曾伺候過我的宮女,她求我撈她出來呢。」
絲蘿深吸了口氣,嗓音發顫:「那殿下怎麼說?」
我泰然自若地瞥她一眼,道:「那人曾誣陷過你,我怎敢再用?自然是放任不管了。」
絲蘿緊張的眉眼一松,又道:「殿下可知,今日奴婢的寢房失竊,財物被洗劫一空,而那曾與殿下搭話的宮女,已經失蹤半日了……」
我裝作一副驚訝的樣子:「還有這事?」
「是。」絲蘿抬起頭,目光殷殷,「此人這麼多年仍對奴婢心懷怨恨,耿耿於懷,可見心術不正,品德敗壞,殿下若再見到此人,務必要將她以宮規處置,切不可聽她胡言亂語。」
我點了點頭,絲蘿偷偷鬆掉的一口氣也沒逃過我的眼睛。
「阿蘿,明日就是及笄禮了,我不想出任何岔子。」
我願意循規蹈矩,明顯讓絲蘿舒心不少。
「殿下所言甚是,明日同來賀公主生辰的還有異國使臣,公主必須謹小慎微,盡善盡美,撐起我朝的顏面來。」「阿蘿放心。我已是大人了,這點規矩是不會錯的。」
可我的話並未使絲蘿全然放心,她的一隻拳頭仍然緊緊攥著。
蕭珏的玉環失竊,她的寢房被砸,藏匿的命書又被奪走,這一切都指向另一個玩家——消失的宮女寧英才,這怎能讓她不在意?
她不知道,她把地板掀開都找不到的寧英才,此時正與她擦肩而過。
而宮女玉珠的團圓臉上也同時浮現出一絲怪異的冷笑。
第13章
時間又翻過一天。
我的及笄禮與前世一樣盛大隆重。
宴飲時分,鐘鼓樂響,舞姬魚貫而出,作為宴席的主人,我坐在父皇的下首,連兩個幼弟也要屈居我之下,我曾沉浸在這春風得意中,怎想到這卻是通往我死路的開端。
絢爛如花的羅裙飛旋之間,群臣的臉在我面前閃爍交接。
五年後,有人會露出獠牙,獸性畢露,有人則下錯了注,身首異處,死相可怖。
現在,他們都戴著一張張謙遜微笑的面具,忠奸難辨。
這裡有豺狼,也有綿羊,但只有我是獵手。
我正沉思著,絲蘿那柔軟的聲音吹在我耳邊,驅散了我薄薄的酒意。
「殿下,奴婢忽然頭痛得很,想出去吹吹風。」
我的目光繼續在群臣中巡睃著,慢慢點頭,道:「這裡有玉珠。你回去歇息吧。」
絲蘿應了一聲,臉上難掩喜色,提起裙擺便急匆匆地退去了。
寧英才目送絲蘿的背影消失在紅門之後,小聲道:「殿下,是時候了。」
我立刻垂下眉眼,眾目睽睽之下起身,跪到了父皇座下。
「父皇,孩兒有請。」
父皇一怔:「我兒何請?今日是你的生辰,但說無妨。」
我故作羞赧,露出微微的笑意:「西越王的第三子瓊辛,曾贈予兒臣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刀。兒臣心中感念,又思量兩國聯姻,可保邊境和平,造福百姓,功在千秋。兒臣願與其婚嫁,承擔起帝女之責。」
話音剛落,驚愕四座。
父皇哈哈一笑:「我兒,不可胡鬧。婚姻大事可不能玩笑。瓊辛雖然是個好男兒,可你若當真嫁到西越,就再難見到父皇了。」
「父皇不是正在為兒臣招婿嗎?王孫公子,又怎能與真正的王子相比?瓊辛若真的喜愛兒臣,又何苦再回母國?」
父皇愣了。
「我兒的意思是,要招瓊辛為婿?」
滿座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