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珏被屠盡滿門,絲蘿腹中之子,是他唯一的血脈至親。
瓊辛捎信來,一封信有十幾種筆跡,是十幾個不同的探子所寫。
蕭珏與絲蘿頻頻地出雙成對,現身在京中各個奢靡場,綢莊、玉器鋪、銀樓……蕭珏一擲千金,待絲蘿俯首帖耳,極盡溫柔。
他愈來愈疼惜她了。
寧英才旋轉著筆桿,道:「她有孕得好輕易,天下真有這麼巧的事?莫非是她兌換了遊戲商鋪中的一次性道具——速孕丸?壞了,若真吃了這藥,她懷的便不是骨肉之軀,而只是一團虛血而已,生不出人胎的,落胎是遲早的事。」
仿佛是為了迎合寧英才的話一般,絲蘿很快請旨,要入宮拜見我。
寧英才像瘟神敲門一般,連連擺手:「不可不可,快快駁斥了她。」
而我卻只提筆回了一個大字:准。
我明知她要把腹中之胎栽贓到我頭上,我決定笑納。
因為我記得,一個重要的節點即將到來。
前世,父皇為此事急得慌亂無措,焦頭爛額,最後還是太后出面,平息了危機。
瓊辛不知從何處請來的野夫子教導我:混亂之中,必有機遇。
既然蕭珏遲早要與齊王合盟,我不如把此事推得快一些,等所有的大魚都下了水,我才好一網打盡。
讓他再恨我一點,又有何可傷?
絲蘿朝我盈盈一拜:「夫君說妾身身懷有孕,不宜走動,可妾身如今團圓美滿,不能不進宮叩謝舊主,問殿下安。」
我賜下了一盤吃了一半的糕點,送她一個藉口。
反正即使不是糕點,也會是茶水,或是我宮中的薰香,或者再簡單一點,她會在我宮中絆上一跤。
果然,吃下糕點之後,不足半個時辰,絲蘿便痛苦地捂住肚子,滑坐在地。
老太醫在我的叮囑下,不緊不慢地趕來了,兩指在她腕間點了點,便敷衍地收了行頭:「胎里不足,沒留住。」
太醫走了,絲蘿則長啼一聲,暈了過去。
待蕭珏火急火燎地趕來後,絲蘿才緩緩地睜開眼,抓著他的衣襟說:「妾身腹中之子,是夫君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妾身只是想給蕭家留個後。」
只有我知道,她想說的並非蕭家,而是薛家。
蕭珏的瞳孔劇烈地震顫,他目之所見不再是奄奄一息的絲蘿,而是薛家四十七口人命。
我查閱過當年的史料,即使我不願相信,我也需承認,薛家是無辜的。
現在,他自然把我同等地看作劊子手。
這一次,蕭珏沒有再向我興師問罪,他只是望著我,輕輕地說:「殿下不愧是趙氏之女,殺伐果斷,令人望而生畏。」
我有些散漫地笑了:「阿珏怕我了?」
「不。」他的聲音極涼,冷得令人發抖。
「我只想向殿下謝恩。殿下推了我最後一把,助我成才。若有這個孩子,蕭珏恐怕心軟了,再拿不穩刀,更不能盡心盡力,做您的內臣了。
「我謝公主,給了我效忠的機會。」
我照了一下藏於袖中的關心鏡,只見蕭珏頭頂那一雙本就短促的綠管如被烈日蒸騰般迅速消亡,取而代之的是兩道血水如蛇一般飛快地攀爬、成長。
蕭珏,開始恨我了。
從今天開始,我們終於成了仇敵。
也許時間比前世更早,但至少這一次,我真的做了惡,我沒有被蒙在鼓裡,我並不感到委屈。
第20章
七日之後,瓊辛的人送來消息:「齊王府懸賞五十金,出了個奇怪的謎題與民同樂,多少人躍躍欲試卻不得解,今日有人揭榜了,且進了齊王府,便再也沒有出來。公主猜猜是誰?」
「題面為何?」
「白子先行,似是而非,走鹿上任,頂地立天。」
我付之一哂:「揭榜者,蕭珏。」
這題面,真是說中了蕭珏的心事。
白子先行,是混淆黑白。
似是而非,是是非不分。
走鹿上任,是指鹿為馬。
頂地立天,是乾坤顛倒。地立天,是乾坤顛倒。
這一題,非深恨朝廷者不敢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