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綰,你還要躲我至何時?」季桓上前道。
眼下她也不可能回到宮中的院落了,只能隨他一同回尚書府。
聞言,辛宜當即頓住步伐,只轉過臉來,眼圈泛紅。
「我已落在這般地步,你可滿意了?」
分明是這般我見猶憐的面容,卻說出如此狠心冷情的話。
季桓看著她,繼續上前道:
「既然綰綰已認定此事是我做的,那便是我做的。但,見你這般憔悴消瘦,我心中亦不好受。」
她若認定了此事是他做得,那解釋反而令她厭煩。倒是這般,還能博一博她的內疚與憐惜。
辛宜仿佛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她面色憤然,不再理會季桓。
她是不會隨季桓回去的,就算她帶著阿澈流落街頭,無處可去,她都不會回季桓身邊。
「綰綰這是鐵了心要與我劃清界限?」男人的聲音從後傳來,辛宜未理會。
她依畏著阿澈,踽踽獨行於烈日下,那單薄的身影越來越遠,季桓眸光晦暗。幾步上前,對上阿澈的視線。
「阿娘——」
阿澈剛出聲,男人旋即抬手落至辛宜的肩上。季桓順勢接過辛宜,令手下將阿澈抱走。
「綰綰,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罷,我都不會放你離去。」季桓將人抱在懷中,貪婪地攫取她周身的溫熱與清荷馨香。
好不容易將她從郭晟手下救出,他不可能再放她走。若不出意外,他真將人放了,下一瞬郭晟又會將人困至宮中。
倘若她和那個孩子的身世暴露……季桓閉上眼睛,他不想像那種情況。
……
醒來第一眼,辛宜就看見了熟悉又令人厭惡的面容。
登時如臨大敵,這般場景她已見過數次。
可次這次有隱隱約約有什麼不同,周遭一片晃蕩,仿佛還有馬蹄聲。
「季桓!」辛宜驚愕又絕望,坐起身緊握雙手,憤怒地瞪著他,眸中質問無聲。
「綰綰,我們正在北上。」他垂下眼眸,嘆息道。
他比誰都想殺了韋允安。可他卻不得不救韋允安,一旦韋允安的死訊傳來,他不知辛宜會作出何事來。
「韋允安走前,我曾好言相勸,莫要出使那勒。我不知他與郭晟做了何等交易——」
忽地一掌落下,將季桓的話打斷,辛宜面色陰沉,冷笑道:「季桓,你以為如此我便會感謝你嗎?」
「你以為我不知曉郭晟並非善類?若非你緊緊相逼,我們又怎麼落至這般下場!」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對我,對安郎,還有阿澈做過的事!」
季桓垂眸,未接這話。
良久,他繼續道:「阿澈你莫擔憂,我們北上去并州時,阿澈我已派人將她送往鄴城。」
見他依舊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辛宜累了。馬車的軟榻上鋪滿了狐裘軟褥,辛宜賭氣繼續躺下,背過身去不看他。
季桓抬眸看著她,依舊端坐在席上,靜靜看著邸報。
思緒漸漸遠去,季桓看著邸報,心中煩悶。他未想過,若真救回了韋允安,該如何收場。
人,是殺不得的。
可放眼皮子底下,實在太過礙眼。
他亦不想再用曾經的法子,囚著韋允安困住辛宜。若韋允安真想不開,死在了他手上,又是一樁麻煩事。
綰綰如今對他戒備極強,若中途未能救回韋允安,辛宜定然又會將殺害韋允安的帽子扣在他頭上,進而想不開……
救或不救韋允安,都是一樁麻煩事。仿佛將他架在火上炙烤,如何做都行不通。
對他而言,這分明就是一場死局。
季桓心中苦笑,事情為何會變成今日這番模樣?他好似真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若當年他未曾冷落辛宜,亦或是撤離鄴城前帶她走,也不會叫她有機會遇見韋允安。
捫心自問,若真將韋允安救回來,看他們一家三口團聚,他真的甘心嗎?
不可能,辛辛苦苦挽留回來的人,就算是死,他也不會放他們走。
就算將他們一同囚至院中,也不是不可。他就算死,也不會與辛宜分開。
如今,要徹徹底底留下辛宜,或許只有那一個法子了。
視線落在辛宜烏黑的髮髻上,季桓眸色愈發深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