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你是什麼人?可認識門裡面的孩童?」思無眠手上用力, 劍刃逼近,「若有半句虛言,休怪刀劍無眼。」
他刻意壓低眉眼,露出幾分狠厲神色。本因雪白仙服托襯的周身正氣盡數褪去,一時竟顯得亦正亦邪,唬住了人。
「我說,我說!」男子借牆撐起身子,哆哆嗦嗦開始解釋,「我,我是那孩子的遠方親戚,剛才見大俠所舉,誤以為是要對孩子不利,一時著急才衝撞了您。」
思無眠抿了抿唇,憐憫地看著不知死活的男子,搖頭道:「我給了你機會,你卻執意裝傻充愣,看來的確不怕死,既然如此——」
冰冷的劍刃貼上中年男子的脖子,思無眠佯裝用力,頓時聽見男子一聲慘叫。
這聲音讓門裡面的孩童打了個激靈,也讓他想起了什麼。他主動打開門,朝思無眠沖了過去。
在即將撞到思無眠的一剎那,他被一股肉眼不可見的力量攔了下來,困住了行動。
孩童拼命掙扎無果後,心裡湧起沉寂許久的害怕。他從懷裡掏出一個錢袋,嘴上不服氣地丟給思無眠:「呸,也沒多少銀子,還給你就是了!還快放開我!」
思無眠接住了飛過來的錢袋,抬手間拉開了佩劍與男子的距離。
中年男子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確認毫髮無損後,趕緊道:「多謝大俠饒命。」他瞥了眼孩童,咬牙瞪了一眼,又轉瞬消逝,轉頭對思無眠賠笑,「小孩子不懂事,手腳不乾淨,我這就帶回家好好教訓他。」
思無眠餘光里看不見孩童,但靈力與靈識相連,他感受到孩童在聽見男子說出「教訓」二字時,身體像被嚇住,無意識微微顫抖。
「慢著。」思無眠出口制止道,「你這孩子叫什麼名字?」
中年男子狀似不明所以,眼神卻左右飄移問:「大俠此話是何意?」
思無眠回想起小販的話,目光在男子與孩童之間轉了轉:「這孩子看著,竟跟我幾年前走失的侄子相似,便想問個名姓。」
中年男子神色瞬間變得緊張,但不知想到了什麼,很快鎮定下來道:「大俠怕是認錯了,這孩子是我從小就帶在身邊的,因他父母走的早,沒來得及取名,平時就叫他水生。」
思無眠聽罷,心裡一思索,收了劍道:「念他年歲尚小,我便不計較此事了,你們走吧。」
「多謝大俠,多謝大俠!」中年男子怔了怔,本以為今日碰上了個硬茬,沒想到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軟性子。他內心嗤了一聲,連忙走到一言不發的孩童身邊,把人扯進懷裡訓斥,「水生,還不快給人道歉。下次再偷人家東西,看我不打爛你的爪子!」
孩童憋了半天,終於憋出了一句「對不起」。
思無眠看著兩人互相拉扯著出了巷子,飛身上了牆壁。他沿著牆壁一路跟著二人,見他們走到了春拂樓。
中年男子左右看了看,拍了拍孩童的背,看起來像是交代了孩童幾句話,便自己離開了。
衣衫襤褸的孩童混在一群光鮮亮麗的男女之中走進春拂樓,門口的小廝竟也沒攔他。
思無眠心裡覺得不對勁。一個靠偷竊為生的小賊,背後藏著一群同夥,甚至城中許多人明知他們是慣犯,怎麼這春拂樓偏偏視而不見?
思來想去,他懷疑春拂樓里或許有跟中年男子接應的人,決定進去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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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什麼治病救人的青衣散人。」白骨山下,謝以令氣了一路還不消減,「師尊,你看剛才那個人,哪是什麼有禮數的樣子?能教出這樣的徒弟,想來他師傅也好不到哪兒去。難怪選擇隱居深山,要是活在市井之中,早被人群起而攻了。」
南宮賜道:「這話在我面前說說就好,其他人面前,可要小心。」
謝以令點頭應下,看了眼天色,想到思無眠此行來朔城,心裡也對那小妖起了好奇,不免道:「師尊,既然下山一趟,不如我們也去會會無眠說的小妖吧?若是他應付不了,我們還能順便幫一把。而且,能讓眾仙門集體派人出馬,我也想看看,背後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在作怪。」
事關為民除害,南宮賜沒有異議。
兩人沒有回南歸天閣,在朔城內找了家客棧暫時住下尋找小妖。
夜色與雪色同臨,謝以令倚在窗前,一言不發地注視著外面。他手指間隱隱散發出一股淡淡的藥味,是先前替南宮賜抹藥染上的。
待藥性吸收得差不多了,南宮賜道:「謝辭,過來歇息。」
謝以令身體沒動,頭也不回地輕聲道:「師尊,有妖氣。」
南宮賜皺了下眉頭。妖氣?他怎麼絲毫沒有察覺到。
像是會讀心一般,謝以令兀自開口:「師尊沒察覺也正常,這妖非一般妖物,而是一種名叫聿窮的妖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