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不是公主該操心的範疇,然而司硯其人,是謝宜瑤前世計劃敗露的重要一環。
雖說最後陰差陽錯,居然去的比她還早些,但至少生前死後哀榮無數,唯獨缺的是個名分。
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
就像謝宜瑤作為公主,即使能在灰暗地帶遊走,干涉起國家的事務來,但到底不是光明正大之舉。
謝宜瑤很好奇,司硯為何會這樣心甘情願地在貴嬪之位上呆一輩子,仿佛無欲無求。她到底是善於隱藏,還是本就無野心?
謝況登基兩年多,後宮又添了些人,但都是一些出身平常的女子,不足為懼。
六宮之中,謝宜瑤只忌憚一個司硯而已。
……
有謝宜瑤分擔,這些後宮瑣事確實很快就處理完了。
雨聲漸漸聽不見了,司硯讓宮人去看了看外頭的情況,雖還未完全放晴,仍然飄著細雨。
「現在外頭地滑,公主不如等雨完全停了再走。」
謝宜瑤應下了,她和司硯相處雖然並不是很自在,但總比和謝況待在一起好多了。
一場驟雨,多少吹散了些暑熱。
謝宜瑤和司硯現在雖然能在一個屋子裡和平相處,但也沒有太多話能說。
司硯平時作風節儉,殿裡也能算得上是「家徒四壁」,沒什麼奢侈寶物,這點和謝宜瑤很是不同。司硯知道謝宜瑤的性子,丟了卷雜書給她解悶,自己則開始讀起了佛經。
謝況早就棄道從佛,早前還下詔尚佛,雖然還未到前世後來那種痴狂的地步,但上行下效,司硯和謝容也都跟著學習佛法。
平頭百姓在這條路上的嗅覺不如王公貴族和文武百官敏銳,但假以時日,南楚的佛寺就會比官邸都多得多了。
謝宜瑤早早地和石城寺搭上了線,如今自然沒有斷了聯繫,她還計劃著出資建幾座佛寺呢。她雖不信佛,但這般好機會是不會錯過的。
司硯遞給謝宜瑤的書是捲地理志,裡面寫的是各地的風土人情,謝宜瑤素來喜歡看這些,司硯也算投其所好。
但今日謝況和謝容說的那些話,混雜各種複雜的信息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她到底是看不進去這書了。
沒過一會,謝宜瑤就把書甩開,趴在案几上,閉目養神。
謝宜瑤習慣這樣思考,意識在此種情境下反而非常清醒,思路也會明晰很多。
現在朝堂中雖然基本安定下來,但還是時常會有人事調動。丁憂告老的官員也很多,謝況很擔心後繼無人,因此注重人才培養,大力支持太學。
然而雖然也說不計較出身,但最終能進太學的,還是家世不一般的人。
門閥士族也都知道現在早已經不是他們的巔峰時期,許多有志向的子弟摒棄玄學清談,走向經史子集。他們大多還都不需要為生計發愁,因此有的是時間學習儒家治世的學說。
謝況
雖然有意打壓世家大族,重用寒門,來加強自己的權力,但他是真的看重寒人,還只是單純的利用他們?如果她向謝況舉薦人才,安插自己人到朝堂之上,是選世家貴胄還是寒門子弟,才更容易被接受並重用?
她不像那些男子,能親自混跡官場,日日與官員們打交道。她要想時刻掌握朝野動向,弄得清楚明白,實在有些吃力。
種種思緒在謝宜瑤的腦海里繞作一團。
「拿條薄毯過來。」
謝宜瑤突然聽見司硯輕聲說,過了一會,她感知到有人給她披上一條毛毯,輕手輕腳的。
謝宜瑤仍然靜靜地趴著,她原本的思緒被打斷了,乾脆裝作真的睡著——她小時候這樣騙過父母很多次,很是熟練——期待能聽到什麼有價值的信息。
伴著屋外細細雨聲,屋內只有書卷翻動的沙沙聲。
良久,謝宜瑤聽到瓷器輕碰的聲音,隨後終於有人開了口。
「貴嬪,奴婢看臨淮公主是個不學無術的,方才為何同意讓她替貴嬪處理六宮事務?」
「這是陛下的意思。更何況,她哪裡不學無術了?」
「幾個公主,沒有比她來顯陽殿來得更勤的了,但她每次都是這幅不正經的樣子,貴嬪給她看什麼書,也都看不進去。和太子殿下的性子差得也太遠了。」
司硯輕笑了一聲。
「志不在此而已,她的野心在別處。」
「野心?」
謝宜瑤主動接近她和太子,在坊間培養名聲,甚至到地方去干預軍事……這些事倘若換個王子皇孫做了,沒有人會猜不到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