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謝沖本人都沒能想到,皇帝兄長對他的縱容已經到了如此地步,然而有成見在先,謝沖只覺得這又是謝況迷惑他的舉動。
唯獨謝宜瑤是預見了這一切的,只因她對這對兄弟足夠了解。雖然這一世很多事情都發生改變,偏離了原來的軌道,但謝沖和謝況的性格卻沒有發生大的變動。
前世謝沖也曾從前線直奔京城,當時的謝宜瑤雖不像現在這般關心軍情政事,但也會格外留心朝堂上的權力變化,得知謝況沒有責罰謝沖時,也免不了大吃一驚。
現在的謝宜瑤多經歷過二十餘年的風霜,能猜到謝況這麼做背後的道理,既有兄弟私情,也是權力制衡的要求。
果然謝況還是她所認識的那個謝況,並沒有超出她的預料,想到這裡,謝宜瑤莫名地安心。
謝沖卻疑神疑鬼,雖然在謝況面前多次感謝了兄長陛下的大恩大德,但私下卻又做起了兩手準備。
……
以往叔侄二人商談要事,往往是謝宜瑤主動找到江夏王府,今日卻有所不同。
「叔父有一事拜託你,阿瑤可否答應?」
謝沖態度放得很低,話里話外卻並沒有求人的意思。
謝宜瑤回他道:「侄女並非無所不能的,四叔總要先說有何事要我相幫,我才好判斷能否答應呀。」
謝沖不擅長與人談判,向來是別人有求於他,若是到了謝況面前,示弱認錯這一招則屢試不爽,因此那些交談的技巧他是一點都不會的。
思來想去,謝沖選擇了先拿出他的籌碼。
他像終於下定了決心的樣子:「阿瑤,你可知道你阿母她當年在襄陽……你那時候已經不小了,應當記事了,對吧?」
聽謝沖提起袁盼,還一副語焉不詳的樣子,謝宜瑤不免有些不悅。
「四叔,你想說什麼直說便是,不必弄那些彎彎繞繞的。」
謝沖清了清嗓子,道:「你是個孝順的孩子,我知道這些年你一直記掛著你阿母。因此我也不忍心瞞著你,實話實說,她當年的死,另有隱情。」
「隱情?」
謝宜瑤起了興趣,難道謝沖當真知道些什麼不成?
「你若答應幫這個忙,我便告訴你。」
謝宜瑤差點沒被謝沖逗笑,好在她能熟練地做到不讓內心的情緒暴露在外,甚至是用另一種情緒偽裝。
她表露出焦急和迫切的樣子:「我答應你,你快告訴我,阿母的死,到底有什麼隱情?」
「你只知道她當年是自縊而亡,可知道她為何選擇這條不歸路?」
「我……我不知道。」
「你定然想不到,那條白綾,當初是你的阿父派人送過去的。」
謝宜瑤猛地站起來:「四叔,這話可不能亂說!」
謝沖儼乎其然:「你為何不信呢?我當時就在阿兄身邊,親耳聽到的。他本意只是想氣一氣她,誰知阿嫂她不願受氣……唉,那之後,阿兄他也很後悔。但我想,這件事瞞著做孩子的,到底不公道。」
謝宜瑤緩緩坐下,冷笑道:「當真有趣。」
他若是真的這麼想,何必忍到現在。不過是一文不值的虛情假意,以此離間她和謝況罷了。
謝況可曾想到他珍愛的骨肉兄弟,根本不把他們彼此的情誼放在眼裡?
謝沖沒想到的是,現在謝宜瑤和謝況的關係,根本不需要額外的挑撥,就已經足夠糟糕。
他更想不到,其實謝宜瑤早就從旁人那裡得知了白綾的事。
自她重回襄陽歸來,已經三年過去了。
當初,謝宜瑤並沒有完全聽信徐梅香的一面之詞,這三年間,她明里暗裡查過一些蛛絲馬跡,雖然沒能找到決定性的證據,但基本已經認定了此事。
現在多了謝沖的證詞,更可以蓋棺定論了。
謝沖還以為謝宜瑤是沉浸在得知真相的震驚之中,他知道她和謝況的關係雖然不好,也敵視太子一派,但僅就此未必真的願意冒著風險幫助自己,所以才借著袁盼的死來挑起她對謝況的仇恨。
他需得好好利用仇恨
這種情緒才行。
「阿瑤,你聽我一句勸,這事最好還是不要當面質問阿兄了,他肯定是不會認的。」
「多謝四叔提醒,我都明白。四叔不是有事需要我的幫助嗎?究竟是什麼事,不如說來聽聽,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必然相幫。」
這就是成了一半了,謝衝心下大喜。
「我那江夏王府,人多眼雜的,終究是不能隨心。我想藏一批東西在你公主第上,不知你願不願意幫這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