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三人平日的交談,也從不會涉及婚姻這樣屬於大人範疇的事情,哪怕其實那離她們已經很近了。
「我聽說……」蕭壽安放低了些聲音,擔憂地說道,「陛下好像有讓你長兄去江夏的意思?那你不會也要跟去吧?」
謝素月皺了皺眉,道:「我不知道。」
「你阿母沒和你提起過麼?」
謝素月又搖了搖頭。
謝宜臻在司貴嬪那裡聽說過一點徐太妃的事情,知道她從來都是這樣不偢不倸的性子,她在前些年兄弟徐朗外任後,性子變得更加孤寂。
於是謝宜臻開口解圍:「許是還沒有定論,又或者只是個念頭。就算確有此事,素月也未必要走。」
南楚的王女也是要封縣公主的,之後自然也要搬出去,更別提有了主婿後,是萬萬沒有隨著兄長走的道理在的。
何況徐氏都在考慮謝素月的婚事,只要她和蕭家談好,皇帝那邊又沒有異議,這事也就定下來了。
蕭壽安便嘟囔道:「都說父母在,不遠遊,素月的阿兄們倒好……」
話還未說話,蕭壽安連忙用手捂住了嘴,小心地撇了撇四周,好像沒有旁人聽見,才放下心來。
謝素月還沒反應過來她為什麼突然這樣,謝宜臻倒是有些眉目,她剛才提到謝素月的「父」了。
蕭壽安確實是突然想起昨日阿母囑咐的話。
「饒是你和素月關係好,也千萬不可隨意談起她的阿父,知道了嗎?」
「為什麼呀?」
庾氏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和女兒解釋,只道:「說來話長,總之……」
而蕭弦嚴肅地對蕭壽安說:「只要事關先江夏王,就都得謹言慎行。」
「禍從口出,這樣的道理你也該懂了。」
柳綰的臉色很是難看。
柳濤的臉色更難看,像是今天柳希度剛學過的那句「目茫然無見,色若死灰」。
他們兄弟二日相互扶持幾十年,你家挨著我家,來往很是方便,都被外人稱為柳宅。
柳宅在烏衣巷裡立了幾十年,比大楚的年歲還要大。
眼下他們是在柳綰家中,柳綰把屋裡屋外的人都打發走了,徒剩兄弟二人在屋內,門窗也關得很緊,任誰看了都知道有大事發生。
柳濤垂首,不言不語,柳綰則在一旁急得不行。
「你說你,提誰不好,偏偏要提那位!」
謝沖早就成了一個在皇帝面前絕對不能提的話題,別看謝況平時像個仁君,但一有人提到謝沖,哪怕再隱晦,謝況就能立馬變得不正常起來。
所以,謝沖也就成了一個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能提起的話題。哪怕童言無忌,希度今日去學堂前,柳綰都親自囑咐過!
可他的族弟柳濤,都快耳順之年的人了,卻在這一道上疏忽了。
「當年江夏王的喪期未過,你就有了不敬的行為,當時陛下都要治你的罪了——還是我,在陛下面前卑躬屈膝,匍匐相救,才得以從輕處理。我本以為你是個長記性的,怎麼會,怎麼會!」
柳濤仍然垂首不動。
幾十年來,柳綰和柳濤不知道經歷過多少風風雨雨,才能歷經多朝仍然保全性命,甚至還能成為士族中的翹楚。
想當年初入仕途,柳濤還和蕭延——那個謝況看不上的主婿——的父親共事過,而蕭父殞命後,就更可謂是雲泥之別了。
然而也是因此,縱使別人看他們柳家多威風,柳綰卻知道即使站得再高,一落千丈也就是眨眼間的事情,故而一直謹小慎微。
可柳濤這些年卻是越發放肆了,因他德行有缺,彈劾過他的的人不知凡幾。柳濤仗著自己的地位高,又確實有治國之才,並不加以約束,看著謝況沒有要懲治的意思,甚至變本加厲。
柳綰曾不止一次勸說過他,他都沒有聽從。
一朝一夕間,士族當然是不會被消滅的。但若只是其中的一支呢?大權在握的皇帝若想下手,就和碾死一隻小蟲子一樣簡單!更何況朝堂上會有許多人願意添一把薪火的!
這麼多年的苦心經營就這樣毀於一旦,也不是不可能!
「你說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呢?」
「阿兄,」柳濤終於開口,嗓音有些沙啞,「我是真的知錯了。」
「呵!知錯,知錯有用嗎?要是有用,你怎麼不去陛下面前說!」
柳濤默然。
謝況已經下詔命他在家中等待發落,他知道自己在劫難逃。
言行上對一個已逝的皇弟的不敬,死罪自然是不至於。但謝況要是有這樣的想法,不需要他自己動腦,朝堂上的人就能遞上不知道幾種藉口。
他知道這一點,阿兄一定也知道。
柳綰悵然道:「罷了,罷了。丟車保帥,也只能如此了。」
「丟車保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