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想不到,海寇的事情會給謝況帶來如此大的影響的。
可這些佛家子們嘴巴都很牢,謝宜瑤連著數日一無所獲,沮喪地回到了公主第中,卻見沈蘊芳已經等候她多時了。
謝宜瑤道:「我有幾日沒去公主府,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沈蘊芳搖搖頭:「皇帝都這樣了,哪能有什麼要緊事……孫白霓快回來了倒是真的,但我今天來並不是為了這個。」
謝宜瑤低頭嗅了嗅身上,發現沒有很濃的煙火味道,才拉著沈蘊芳坐下了。
「那是懷香今日前來,是為何事?」
沈蘊芳有些怨念地道:「以我和貴主的交情,無事就不能來了嗎?」
謝宜瑤被逗得有些笑意,捂著嘴咳了幾聲:「哪裡的話,你莫逗我了。」
沈蘊芳也苦笑了一聲,道:「我是聽聞皇帝夢見先後,請了僧侶來做法事。想來貴主這幾日常常進宮也是為了此事吧。」
「我本來打算事情結束後再告訴你的,」謝宜瑤眉頭微皺,「這件事已經傳開了?」
「坊間無人不曉。」
「具體是怎麼講的?」
「都說是先皇后掛念皇帝,遲遲不肯離去,錯過了入輪迴的時機,無法離去。如今陛下忍痛割愛,要送先皇后度入輪迴。」
謝宜瑤冷笑道:「好一出苦情戲,恐怕要不了多久,民間又會熱衷於傳頌帝王情深的故事了,倒真是合了他的願,沒白讓我念了那麼多經懺。」
沈蘊芳沉默了片刻,道:「我略通佛法,貴主可記得都念了什麼經,拜了什麼懺?」
謝宜瑤憑藉記憶說了幾部經的名字,沈蘊芳點點頭,說這確實是超度與祈福的經文。
又說那懺悔文是謝況和僧人一道編的,雖然她念了許多次,但大概只還記得一半不到。
沈蘊芳道:「無妨,貴主能回憶多少就是多少。」
謝宜瑤盡力回想著她念過的那些詰屈聱牙的語句,說著說著,沈蘊芳的臉色也變越來越古怪。
謝宜瑤心中不安,問道:「可是有哪裡不對勁嗎?」
「這懺悔文倒不像皇帝自己懺悔,像是以先皇后的名義來懺悔的。」
謝宜瑤的眉毛抖了抖:「也是。他所主張的說法,本就是阿母生前有惡才無法轉世。傳到民間的那一種,不過是他特意派人散播的版本,自然是美化過的。」
「但這本就是他做的夢,展現該的是他的想法,」沈蘊芳道,「民間口口相傳不過一兩世,而他身為皇帝,這份懺悔文可以流傳萬世……貴主,你不憤怒嗎?」
謝宜瑤望向沈蘊芳,從她的一雙眼睛中看到了擔憂,擔憂她會勉強自己去壓抑著憤怒的情緒。
謝宜瑤微笑著搖搖頭:「懷香莫擔心。我……不過早就認清了他的面目而已。我當然憤怒,也不會忘記要憤怒,我不會讓憤怒擾亂我的行為。」
「宜瑤……」
沈蘊芳喃喃道,不似平日那般以謀士對主上的態度,更像一位關心謝宜瑤的摯友。
「我們走到了現在這一步,」謝宜瑤起身走到沈蘊芳身邊,俯身拉起她的手,「其實已經接近可以收穫果實的階段了,對嗎?」
沈蘊芳望著謝宜瑤眼眸里的微光,以同樣的眼神回向她,道:「只需待時機成熟。」
第103章 因果報應(四) 「臣是來為陛下解憂的……
法事並非毫無用處, 哪怕只是心理上的,配合著醫署開的藥方,謝況身體的的確確開始好轉。
這也是為何前世謝況越來越篤信佛教的緣故, 如果沒有佛法, 又用什麼來洗去他前半生所造下的殺孽呢?
謝況若不信佛, 深更半夜便不能睡得安穩。
皇帝一日日恢復了往常的精氣神,御前的內官近臣也都欣喜起來,不僅是因為皇帝身體眼看著就要康復,更是因為他們也害怕著那位,不入輪迴而遊蕩在人世的「先皇后」。
如今既然皇帝開始恢復正常, 那就說明高僧做的法事起了效果, 將那蛟龍驅走了。他們怎麼能不欣喜呢?
這月朔日,時隔許久的常朝召開了。
所有人都以為這件事終於到了翻篇的時候。
可偏偏就在朝會的第二天,宮中又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因為是白天的禁中, 立刻就有宿衛軍趕到,只見有幾名年輕的宮人正癱倒在地, 摔得是東倒西歪。
領頭的衛兵質問道:「什麼情況!」
宮人中冷靜一點的解釋道:「是井,那井剛才發出了奇怪的光!」
衛兵心裡覺得古怪, 湊上前去, 卻見井中毫無波瀾,沒有任何異常。
「會不會是你們看錯了?」
「不會的, 」一個哭得淚涕橫流的宮人說道, 「我們都看見了。」
就在此時, 有兩名內官趕了過來, 宿衛兵和宮人一看他們的裝扮,便知他們都是在御前伺候的,連忙行禮。
「這是怎麼了, 吵吵嚷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