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勉強扯出了個笑容。
裴賀雖然擔心謝宜瑤的狀況,也不得不悄聲離開,還體貼地掩上了門。
「事情飛鳶都和我講了,」沈蘊芳坐到謝宜瑤面前,「雖然先前楊氏之亂平息時,我就猜測可能還會有餘波,卻沒想到會有人直接想著攻打京城。」
謝宜瑤閉著眼睛:「沒有人能算無遺策。李侃此舉本就反常,並非你我可以預料的。」
沈蘊芳嘆道:「怎麼好巧不巧,偏是這個時間,這個地點。」
其實也算幸運,若不是被謝宜瑤剛好遇上,叛軍可能已經打入京城了。
謝宜瑤問:「現在城裡情況還好嗎?」
「官兵及時出動,並無大礙。」
沈蘊芳想起剛才飛鳶同她說,公主親自手刃了一名敵人後,狀態有些反常,要小心對待,眼下卻覺得她除了過分鎮靜,又有些木然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於是她主動給自己攬起了活:「我剛才過來的時候,看到外面有許多傷員,貴主可有想好要怎麼善後,我好及時操辦。」
謝宜瑤抿了抿唇,問:「懷香,你說,除了賞恤以外,我是不是該去和她們說些什麼,安撫一下?今日一戰,有傷亡不提,還有逃跑的,我必須要有個對策才行。還有……」
沈蘊芳默然,她終於意識到謝宜瑤此刻是在強撐著的了,語言都變得混亂,與她往常的樣子大為不同。
早該想到的,這是謝宜瑤第一次親手了結別人的性命,心裡或多或少有些波瀾,再正常不過。
沈蘊芳寬慰道:「事發突然,會有這些情況也很正常。貴主還是先休息段時間再做打算吧。女兵那邊也需要時間養傷和修整,而且還有飛鳶、靈鵲,和我在。」
「嗯,」謝宜瑤沒有反駁,「但皇帝那邊,也得小心應對著。」
沈蘊芳知道謝宜瑤的意思,拉著她的手道:「你儘管放心,這次京中人人都會知道是吳郡公主立了功,他短時間內肯定是不會撤掉女兵的,公主府也不會動了。」
謝宜瑤喃喃道:「是啊,短時間內是不會了。」
……
半個月後,皇帝親臨朝堂。
距離上一次北伐已經過去多年,南國太平的日子太久了,北燕也不再是南人眼中不可戰勝的威脅。安定固然是好事,但時間久了,京畿的兵士的武力和鬥志連年下降,後果就有些嚴重。
李侃的軍隊剛打到石頭城外的時候,守將們都一時間慌了陣腳,出了不少亂子。
好在江州刺史程莫和豫州刺史陸淵得了消息後,都很快各自出兵,起到了震懾叛軍的作用。
然而,退無可退反倒更讓叛軍士氣大增,在氣勢上壓倒了守軍。
不過即使如此,李侃的兵力也還是有限,要想從外部攻下京城,並不容易。並且幸好有吳郡公主提前發現端倪,讓李侃裡應外合的計謀泡了湯,也給京城兵將爭取了更多的反應時間。
據說李侃曾有意聯合海寇,但楊氏一看李侃毫無勝算的局面,選擇了作壁上觀。
最終,李侃之亂還是順利平息,損失也在可承受的範圍內。
不到半個月,李侃奔也被押到京城,住進了大牢里,等候著處罰。
但京城中的官民們的心情也很難說是十分樂觀,就李侃這等兵力的叛軍,居然讓京城的守軍打了半個月!
因此討論起李侃之亂,百官個個都哭喪著臉。
可沒想到,皇帝陛下先提的卻是吳郡公主。
「吳郡這次做得很好,沒有她,恐怕損失還要更大。諸位覺得,朕是不是該賞一賞?」
官員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們中只要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都知道去年陛下和吳郡公主有過一次嚴重的爭吵。公主因為先皇后的事說了許多不孝之話,自那以後陛下對公主就多有疏遠了。
因此他們也有點拿不準,陛下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是想賞,還是不想?
謝況看官員們都不說話,都在看眼色,就補充道:「卿等可暢所欲言,不必顧及朕的看法。」
有官就說:「我朝以孝治天下,公主於君於父有不孝之舉,還未受罰。此次將功補過,陛下若要賞賜,也不宜太過。」
謝況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蕭延此時卻主動發言:「功過並不能相抵,吳郡主此次功勞卓絕,該和將士們有同等獎賞,不能因為她先前的過錯而被抵消。且先前舊事,臣以為,正是因為公主純孝,念及先後,才會有犯上之舉,應酌情處理。」
謝況的眉毛擰成了一團,同為主婿的朱雲見了,不禁感嘆難怪蕭延不受陛下的待見,他能走到這個現在位置上,該是少不得別人的幫襯吧?
但是也有人被蕭延這話說服了似的,出來附和,表示同意。
看著情況變得有利於謝宜瑤,朱雲連忙站了出來:「若說純孝,臣認為還是太子殿下更為合適。有如此典範在此,相比之下,吳郡公主就有些相形見絀了。且公主儀同皇子皇弟,本就逾矩,朝野上下素有微詞,倒不如就此恢復如初,使其符合公主禮制,以表懲戒。至於公主此次的功勞,臣覺得是該另算。」
朱雲這話一半都是順著蕭延的思路說的,卻站在了他的對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