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蘊芳將謝宜瑤的意思潤色後,寫成駢四儷六的聖旨,謝宜瑤過目後再蓋上皇帝的印,這些指令就成了聖意。
謝宜瑤知道,她要走完最後一步,若不想落人口實,還需要再多積攢一些正面的功勞。
這幾年對謝況的種種行為,官民早有不滿,那她就儘可能地將這一樁樁舊事化解,以此平息他們的怨氣,使他們能直觀感受到公主監國帶來的好處。
更重要的,是能在這種情況下穩定人心,免得燕軍真的伺機而動,動搖南國的根本。
……
吳郡公主監國三月有餘,雖然起初有些許混亂發生,但現如今朝政已經較那位正在養病的皇帝親政時清明了許多。
若去坊間問一問,有不少人都已覺得就一直這樣下去,其實也並無不可。
但謝宜瑤不想再等了。
倒不是她有多急著走到皇位上去,只是以監國輔政的名義行事,很多時候還是會受到阻撓。雖然無關痛癢,但把時間和精力花在同這群蠹蟲周旋上,實在很是浪費。
於是她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禪位詔書。
開篇幾句套話後就先寫了現狀,太子薨逝,皇帝病重,其他諸皇子年幼,吳郡公主身居長嫡……後面還有一堆誇讚她能力的話,就不必一一複述了。
皇帝選擇內禪,他本人則為太上皇,移居別宮。這本已足夠轟動朝野,更不必說,他是要禪位給皇女。
謝容已死,他的擁躉卻並未消亡,他們有的分別投靠了年幼的皇子,但更多的則仍按兵不動,準備皇帝有再立儲君的想法時再隨機應變。
有以朱云為首的一群人以辭官為威脅,要求若是皇帝真要禪位,也該是第三子謝寧,由司貴嬪作為太后負扆。
他們的態度很強硬,這話也確實被內官送到了謝況的耳邊,但誰都知道皇帝現在沒有權力決斷一切了。
甚至這些諫臣也報著必死的決心,相信謝宜瑤牝雞司晨不會長久,來日史書上她是奸佞,他們則是高風峻節的忠臣。
誰知謝宜瑤聽了,只淡淡地說了一句:「那就讓他們辭吧。」
若真能少些迂腐士人,對朝堂也有好處。
百官們聽聞此事都很是驚異。誰不知辭官乃是套話,其中暗含的是威脅。
誰知謝宜瑤不僅不怕,聽了針對她的指責和攻訐,也絲毫沒有怒氣,反倒是一幅滿不在乎的樣子。
他們想尋瑕伺隙也找不到空子可鑽,只能拿著陰陽天理那套來辯經。
至於朱雲等人,雖然族中有奴僕部曲等,卻也沒有真的以全族之力搏一搏的想法。
百年間,多少士人因為朝政風波而亡,多少大族因為攘權奪利而滅。若能有足夠的眼力,尋一明主,有了從龍之功,也不是不能青雲直上,可那風險太高了。
謝宜瑤以公主身份監國三個月,京城中的宿衛兵已經完全在她的掌控下,就連地方上她也控制了不少勢力。這些只有點部曲而無真正兵權的士人,若真的想依靠武力推翻她,無異於以卵擊石。
而光靠嘴皮子功夫,更是不可能阻攔得了她的。
如今一切都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有人悲觀,認為天下必將再度大亂。
有人樂觀,認定廬陵王定會帶兵勤王,不出數月,公主當皇帝的幼稚遊戲就能結束了。
也有人堅定地相信,謝宜瑤能坐穩這位置。
……
七月初一,黃道吉日。
吳郡公主即皇帝位於太極殿,大赦,改元永安。
這日天色將明未明之時,謝宜瑤就已準備妥當。這一天她已經等了太久,自然是萬分期待。
在謝宜瑤的安排下,沈蘊芳和崔朝華會以女官的身份出現在大典上,同百官公卿一道參於殿前,恭賀新帝。
崔暉雖然仍在人世,卻無力再度出仕。而他的次女崔朝華出現在這位新帝的身旁,世人便也會知曉他的立場。
崔朝華在前一日就被謝宜瑤召進了宮,同沈蘊芳一起試穿女官服飾。
「可有哪裡不稱意的嗎?」謝宜瑤問。
崔朝華有些不知所措,她道:「陛下有心了。」
雖然還沒有正式即位,但能聽到旁人稱她陛下,謝宜瑤已經有些飄飄然了。
她笑著道:「這些都是靈鵲辛苦操勞的,她調和了本朝宮廷女官和外臣官服的設計,只是不知道穿在身上會不會有什麼不便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