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了四年的崔沅,在此時此刻,被月光侵蝕出了一條縫隙,露出裡頭原本的一部分。
只因白日裡看見崔沅與燕行一同處一室,裴行知放心不下他們二人之間關係,所以才派了人跟著崔沅,誰料她從長寧侯府離開後並沒有回崔宅,而是往夜市而來,從她入夜來當鋪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在後院候著了。
他對崔沅說謊了,當鋪是他的,他今夜也是為她而來。可他也知道,崔沅很聰明,她並不會全信。他想儘量離崔沅遠一些,這樣日後的許多事情才不會連累到她,但是從松元寺意外躲入她的屋子後,他們似乎斬不斷了。
既然斬不斷,那就盡力替她安排好,只當是為了救命之恩。
「我猜,你要替章家求醫。」
崔沅心一跳,被他說中了,她確實是為了來打聽小神醫下落的。從前她只記得是江湖上的小神醫救活了章有期的命,對這位小神醫
的其他事情一概不知。崔沅對裴行知知道章家要與崔家議親的消息並不驚訝,他定是從沈俊林那裡聽說的。
她想著與其等小神醫主動現身,不如主動出擊,如果是她找到此人,並將消息告知章家,只要章有期的病治好了,那麼章家定然待她不薄,這也算是為了日後做打算。
崔沅有時又覺得自己好沒出息,都重生了,還是沒有改變如今的處境,只能靠著婚事一步一步來。但是轉念一想,她還能做什麼呢?難不成依舊嫁給裴行知,靠著前世知道的少得可憐的消息幫助裴行知鬥倒太子一黨,然後又去與寧姨娘,與岳無雙斗嗎?他們之間有親情、愛情,她和裴行知呢?他們之間只會剩下怨念,以及前世還未明晰的仇恨。
所以相比較之下,崔沅還是只能暫時選擇一條穩妥的路線往前走。
忽然,崔沅很想問,也確實問了,「裴行知,如果……我是說如果,為了利益,你會殺了我嗎?」
她問完就後悔了,垂著頭喪氣道,「算了,是我……」
話還沒說完,對面就已經低沉答道,「不會。」
這麼莫名其妙的問題,可是裴行知毫不猶豫地就回答了,崔沅猛抬頭,恰好撞入裴行知深潭般的眼裡。
後來裴行知又補了一句,「我欠你一條命。」
崔沅說不清心下是什麼感受,失落,還是慶幸?她現在很害怕裴行知問她為什麼會這樣問,好在他並沒有,應該是因為他並不在乎。
為了掩飾,崔沅又將話題引回方才,「我是為求醫而來,那你有消息嗎?」
「有。」裴行知向來話少,崔沅早就習慣了。
聽到有自己想要的消息,她還是欣喜的,隨即她又問,「需要用什麼來換?」
她不懂這裡的規矩,是自己先說出自己能換的籌碼,還是等著對方開價。
「你有什麼?」裴行知反問。
「我……」崔沅頓住,她什麼也沒有,她注視著裴行知的神色變化,好一會兒才接著道,「那日在松元寺,我不需要你解釋。」
第10章
茶花宴「成交。」
這下換裴行知愣了一瞬,他就知道,他說的話崔沅並不會全信,不然不會直接與他做交易。他也拿捏不准,眼下崔沅是在試探他,還是早已知曉松元寺那晚背後牽扯著一樁對他很重要的事情。
他看崔沅的眼神已經帶了探究與不善,可崔沅眼神沒有絲毫閃躲,甚至還端起那杯已經涼透的茶水小口抿了下,叫他捉不住一絲破綻。
良久,裴行知方吐出兩個沒甚情感的字,「成交。」
崔沅離開夜來當鋪後直接就回了崔宅,先是去林氏那裡說一聲,剛好碰上崔賢也在,見她回來得晚,還要以父親的身份說教她兩句,林氏在旁假裝替她說了兩句話,崔沅是一句也沒聽進去。
回到青山院,用了晚膳後她就半倚在臨床的美人榻上發呆。
裴行知告訴她四個字,無名醫館。在她離開時,裴行知還與她說了一句話,他說若想得安穩,離太子遠一些。
崔沅終於弄明白了為何今日裴行知會盯上她,原是明月酒樓前出事那會兒,裴行知也在,並且他看見了自己與燕行一在一起。
那個時候裴行知在哪裡呢?
她覺得無名醫館這個名字很熟悉,在思索了一路後,她想起來了,這不就是今天在明月酒樓附近看見的那家醫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