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是這樣,蘇晉衍就越不信她沒事的話。
他眸色微沉,一邊放緩了語調,一邊上前,「雁書,你先別生我的氣了,成不成?你可是身體哪裡不適?」
他的話落在明雁書耳中,倒像是自己在無理取鬧地賭氣。明雁書心中本就煩悶,此時更加羞惱,只得胡亂否認應付,「沒,不是……」
見蘇晉衍上前,她下意識就抓緊了韁繩,勒馬向後退去。她身子一晃,險些失了重心,連忙下意識地一扯韁繩。身下的馬被驟然勒住,也驚了,前蹄高高揚起,一聲嘶鳴,身子劇烈搖晃掙扎。
明雁書也嚇了一跳。她往日騎馬從未遇到過這種突發狀況,慌亂間,只能死死攥住韁繩。然而,掌心因冷汗變得濕滑,韁繩竟從手中一滑。她只覺得天旋地轉,雙眼本能地緊閉,來不及發出驚呼整個人便失去了平衡,向下墜去。
千鈞一髮之際,一隻有力的手猛地攬住了她的腰。
緊接著,她便落入了溫暖的懷抱之中,穩穩落在地上。
早這樣不就好了,做什麼要逞強?
蘇晉衍剛想要藉機會說幾句,讓明雁書以後多依賴他一些,下一瞬卻猛地亂了心神。
明雁書本就被嚇得不輕,此刻被他救起後,便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一般,無意識地靠向他的懷中。蘇晉衍今日穿著胡服,少了寬袍大袖的束縛,他的身姿顯得格外挺拔堅實。明雁書不由自主地抬手,手臂輕易地環上了他的腰。她微微發抖的額頭在他胸前輕輕蹭了蹭,似乎只有感受著隔著衣料傳來的熱意,心頭那股慌亂才能漸漸平復。
「多謝你……」她悶悶的聲音從懷中傳來。
蘇晉衍被她抱住,柔軟的身子緊緊貼著自己的,他原本放下的手抬起,又放下,反覆幾次。他與自己內心做著激烈的鬥爭,不知要不要重新將她抱在懷裡,就算事後她生氣也罷。可感受到懷中之人的顫抖,蘇晉衍最後只是將人虛虛扶住,「雁書,你不生我的氣了是不是?」
「才不是。」
明雁書抬起頭。她又驚又怕,聽他這麼說,更覺得委屈了,忍不住伸手推開他。蘇晉衍哪裡會讓她推開,連忙將人緊緊抱住。
見到她紅紅的眼眶,蘇晉衍嚇了一跳,什麼心思也沒了,一顆心軟成一片,「是我不好,你彆氣。我知道你身子不適,我現在就找大夫來。」
「你別去。」明雁書抓著他的衣服,「不用找,咱們快點回去吧。我是因為,因為……」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細若蚊蚋,蘇晉衍便低頭湊近了她。她的唇被咬得嫣紅,最後乾脆閉上眼,聲音帶著幾分發顫,在他耳邊道:「是因為葵水。」
她說完,不敢去看蘇晉衍的反應。然而過了半晌,也沒聽見什麼動靜。
明雁書一點一點睜開眼,就見眼前之人薄唇微啟,桃花眼愣愣地望著她,白皙的膚色此刻怎麼看都像是起了薄紅。
蘇晉衍桃花眼微動,陽光下眸色極淺:「是——」
「你別說了。」明雁書飛快打斷他。好不容易說出來之後,見蘇晉衍表情呆楞,她反倒沒那麼難為情了,只是心依舊跳得飛快,嗔怪地睨了他一眼,低下頭,「先走吧。」
馬自然是不能騎了。明雁書歉意地看了看好不容易安靜下來,正在原地打轉的紅馬,剛抬腳要走,不料下一瞬身子騰空。
蘇晉衍沒什麼猶豫,將明雁書抱了起來。
「你幹嘛?」
明雁書措不及防,睜大了眼睛,雙手環住他的脖頸。
這還用問嗎?蘇晉衍回答得乾脆:「你身體不適,走路太慢了,我抱你回去。」
「不成的……若是被人看見了怎麼辦?」明雁書抗拒。
就算看見了誰又敢說什麼?何況這是在軍營,沒人在意這個,而且也沒人敢說他的不是。這些話蘇晉衍只在心中想,也不能說出來,最後他在心裡輕哼一聲,妥協了。
「那就等有人的時候我再放你下來。」
也是這麼個理。明雁書見周圍空曠不見人影,紅著臉點了點頭。
她並非不知好歹之人,「辛苦你了……」
蘇晉衍並不覺得抱她回去有什麼大不了的。他聞言笑了笑,語氣輕描淡寫,「這有什麼。」
「我知道的,這是體力活。」
明雁書垂下眼帘,心裡泛起一絲莫名的情緒。那年她的一位親堂哥就是如此,在妻子不小心摔倒站不起身,眼看就要小產之際,只站在一旁不動,指揮下人去救人。原因就是抱人這種體力活累活他幹不了。明雁書想起堂哥當時那冷漠的眼神,情緒不高。
她忍不住抬眼,目光落在蘇晉衍臉上。迎著刺眼的陽光,他微微蹙著眉,桃花眼卻依舊明亮,嘴角含著淺笑,眉宇間看不出絲毫為難或者不情願。
蘇晉衍沒有注意到她情緒的變化。聽到她說體力活,他心頭一動。
「你放心,這對我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體力活。唉……以後你就知道了。」他體力好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