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著,漸漸紅了眼眶。
「我——」
「說再多的計策,還不是要你以身試險?真是,」她咬牙,「真是不知道你哪來的自信!」
一句一句刮在蘇晉衍身上。她應是出於擔心才氣他,他知道。換做其他事,他定會高興,此時卻慌了神,忙去拉她,「雁書……」
「行了,你去忙吧,你說的我都聽明白了。」
明雁書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她說完,不再理他,起身繞過屏風進了內室。蘇晉衍追上去,她扔出一句「別過來」。
他站在屏風外,卻沒法和她解釋真相,說出來的話都顯得蒼白,「……你別難受……」
「我難受什麼?」她聲音悶悶的有些含糊,可蘇晉衍還是聽得無比清楚,砸在他心上。他還想說話,門外這時傳來卓福急切的聲音。
「大人,陳將軍求見您!」
明雁書不說話了,蘇晉衍站在原地片刻,十分無奈:「……那我先走了。」
蘇晉衍緊緊抿著唇角,表情嚴肅地走了。平春和文夏這才小心翼翼地推門進來,房中寂靜一片。
她們走進內室,見到明雁書伏在床上,嚇壞了。
「殿下——」您別哭壞身子啊!
明雁書聽到聲音撐起身子,眼中清明,臉上看不見一點淚痕。
兩個侍女齊齊鬆了口氣,可是又有些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文夏率先上前坐在腳踏上,「殿下,您……沒事吧?」
明雁書搖搖頭,喃喃道:「沒事,我沒事,讓我靜一靜就好了。」
最近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她還來不及想清楚上一件事,下一件事又來了。她理不清腦中的思緒,情緒就變得十分敏感,總是起伏波動,都變得不像她自己了。
靜下來,她自然知道自己不該對蘇晉衍耍性子,可她當時就是難受。
而她為什麼會這樣,心底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明雁書咬牙,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這個處處與自己原本想像中的夫君相差甚遠的人動心。
想像中,她的夫君該與她的父兄差不多,溫潤君子,謙和守禮,淡泊如水……
腦中浮現的卻是姑祖母皺著眉頭,大袖甩得「呼呼」作響,對她的「訓斥」:「扭扭捏捏的,成何體統!你姓明,光是這個姓氏,就可以讓你少掉多少顧慮!」
……也是,她有什麼好怕的。
*
蘇晉衍那日與明雁書不歡而散,後來明雁書也沒再見他,老實說,蘇晉衍心裡是鬆了口氣的。
他覺得他這是活該,所以明雁書這麼對他,他心中的愧疚反而能少一些。
蘇晉衍知道自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為了達到目的,過去多少見不得光的事他都肯做,可是後悔的時候卻是極少的。
於是他將心思全投入了作戰的準備當中。他走了,明雁書還在,絕不能讓洛州府城出任何差池。
直到他臨行的前一天,有人傳話來,說郡主要見他。
願意見他,就是不氣了吧?
可是讓明雁書主動示好,這下豈不是顯得迴避的他更差勁了。
晚膳後,蘇晉衍帶著糾結的心情來到水榭赴約。
水榭四面通風,天氣熱的時候在這里最是宜人,可如今要入冬了,晚上更是涼風陣陣,實在不適合會面,但是明雁書卻想不出更好的地方見他。
去屋裡要避嫌,就沒辦法辭退下人,有些話就不好說……
明雁書深吸一口氣,緊了緊披風。
沒過一會,蘇晉衍就來了,明雁書慌忙站起身。她看了一眼平春,平春便帶著其他的下人退了出去,在遠遠的地方候著。
月光皎皎,水面波光粼粼,可水榭中的二人此刻都無心欣賞。
蘇晉衍見明雁書屏退了下人,微微一愣,轉頭看向明雁書,彎起唇角,試探著道:「雁書,你不生我的氣了嗎?」
明雁書聽他這麼問,臉上頓時就泛起了紅霞。她輕舒一口氣,輕聲道:「那日,我也不是真的要生你的氣……我只是,擔心……」
蘇晉衍聽著心裡發虛,只能說:「我知道,是我不好。」
明雁書今日可不是來與他互相道歉的。她搖搖頭,回身取過一個荷包,遞給蘇晉衍看。
「平安符就是替你求的,原本就是想等我做好了這荷包,一併送給你的。早先不知道你要領兵,如今倒是剛好。」
荷包是她一針一線繡的,針腳細密。她這幾天並非不見他,而是在趕工完成這荷包。
蘇晉衍不知道自己此刻臉上是什麼表情,他只覺得自己的心口一片滾燙,歡喜和隱隱的愧疚打作一團,讓他無法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