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城。
許雲帆到時,天已經黑了。
客棧里,許一住的不過是普通房間,許雲帆問了房間號便找了上去。
打開門發現來人居然是許雲帆,許一不免有片刻的錯愕,「少爺,你怎麼來了?」
許雲帆嘴角一勾,「大伯,你可別這麼喊我,你這麼喊,我後背毛毛的,總感覺你要給我使絆子似的,今晚我們做燒烤,爺爺他們都在,你跟我回去喝幾杯唄,大家一起熱鬧熱鬧啊。」
「那就不用了,我……」許一面露難色,這段時間,他的心很煩。
許雲帆像是沒點眼力勁,「幹什麼不去,大伯,你不想回秦家嗎?還是你對爺爺他們有怨?應該有的,如果不是他們,你也不會丟,更不會淪為貨物一樣淪落到被人買賣的地步。」
「不是的,你小子少套我話,我不會上當的。」
「喲,大伯最近變聰明了嘛。」
許一:「……你這話說的好像以前我很蠢似的。」
「有啥話不能對我說的嗎?現在我不是你的少爺,也不是你的侄婿,只單純是你的知心好友,是你傾瀉情緒的樹洞,有什麼顧慮或者想法,你跟我說說嘛,然後我再開導開導你,這樣我才能完成任務,回去好跟夫郎交代,你要是不配合,我會很難辦的。」
聞言,許一一言難盡,恨不得張口就來一句,你難辦關我什麼事?
轉念想想,許雲帆當初買下他們兄弟,給他們吃住的地方,從未苛待過他們,甚至對他隱隱有敬意,因知他們的身份,特意給了他們防身之物,秦潤就更不用說了,每個月還給他們發工錢,讓他們休息,為他們採買的衣物,哪一件布料不是上乘?
這些情,哪怕不管親情,僅僅只是恩情,他都必須銘記於心,不能忘,更不用說,秦潤如今還是他親親的侄兒,是他從未想過的,與他血脈相連的親人。
許一單手撐著額心,「你不懂,我這樣的存在,對秦家來說,就像一點抹不掉的污點,之前的我是什麼?是像頭豬一樣,被人討價還加買賣的東西,秦家又是什麼地方?將軍府,是守衛大晏朝的護盾,我若認祖歸宗,無疑是往秦家這鍋引人垂涎的米粥里放入一顆老鼠屎,日後他人說起秦家,只會覺得噁心、可笑。」
「秦家有弟弟在,我不回去又如何?堂堂大晏朝位高權重的將軍之子在大商朝為奴,你說這種事傳出去,人家會怎麼在背後議論?」
這些事,許一不敢在秦謙他們跟前說,說了,自覺得矯情,不說,憋著他又難受。
很奇怪,這些話,對親生爹爹,他說不出口,總感覺一大把年紀了還矯情,很丟臉,以至於這些心話反倒成了羞於啟齒的事。
但面對許雲帆,被他注視著的時候,他又說得出來了,就像當初身處牢籠中時,許雲帆只是蹲在他們面前,不帶鄙視,把他們放在一個平等的位置問他們願不願意時,許一就知道了,他必須跟著許雲帆。
現在也是一樣的,那些說不出口的話,在許雲帆面前,他倒是能說出來了,真是邪門。
他不恨秦主君他們,為人父母,丟了孩子,誰會不痛苦、難受?
「我回去了,又置秦將軍於何地?秦家能有如今的地位,是他拼命得來的,我若回去,按照傳統,將軍府日後毫無疑問便是由我繼承,這對秦將軍公平嗎?很不公平。」
許雲帆靜靜聽著,嘴巴動了動,好不容易等許一說完了,「你說這麼多,那你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嗎?我爹爹是個哥兒,沒有兄長,沒有弟弟,他只能咬牙扛起整個將軍府,我這話倒不是說爹爹想你回去就是為了把擔子交到你身上,只是,別的我不敢說,就說爹爹吧,他是真的不在乎這個,你回去了,只怕他做夢都要笑醒,等孩子一生,他立馬就能嫁到蕭王府去,同岳父你儂我儂,恩恩愛愛和和美美的,你不回去,他得留家裡,偏偏他就看上岳父了,你說,讓一個王爺給將軍府當入贅哥婿,這可能嗎?不是所有人思想都像你侄婿我這麼開明的。」
許一:「……」
許雲帆真是的,什麼事到他嘴裡最後都能拐個彎自誇一句。
服了服了。
許雲帆注視著許一,「至於什麼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的事,我看你就是閒的沒事幹,就愛瞎想,但其實想想也不難理解,有的事,沒親身經歷過,很難談感同身受,就是換位思考,身份地位不同,也是很難做到的,但我覺得這件事我還是有點發言權的,畢竟我也是做父親的人了,你連個媳婦夫郎都還沒有,肯定不知道一個父親是怎麼想的了。」
「要是小寶跟你一樣,不說他之前是做了僕人還是武侍,就是他在男風館裡當以色侍人的男妓我都不會覺得他是在給我丟人,以一個父親的身份去面對這種事,我只會心疼他,同時也會責怪自己,總之,怪孩子肯定是不可能的,當然了,也不是所有父親都像我這樣的,但我可以肯定,爺爺他們肯定同我是一樣的心情跟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