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生將手從雲述胸口扯出來,在他耳邊說道:「她終於看見你了,可你馬上就要死了,甘心嗎?」
雲述眼神變得空洞而絕望,一絲不甘從空洞的胸口滋生,迅速占據他即將寂滅的靈魂。
不甘心,怎麼可能甘心?
殺生露出憐憫的笑容,隨後替他念起了往生咒。
第192章 終究成魔
低沉的咒語迴響在雲述耳邊。
他眼前浮現出自己渺小而卑微的一生。
他這一生,想要的從未得到,阿翁、母親、親人、族群,他們說是將他送往雷澤拜師學藝,可實則是想將他拋棄,否則為何不帶他一起遷徙?
齧齒原那麼寬廣,又那麼冷,還時常有野獸、妖魔出沒,雪域族常居齧雪原附近,豈會不知讓一個幼童穿越雪原,無異於讓他去送死?
如果不是師父救助、收留,他早已成為掩埋在雪原下,永不見天日的冰骨。
是師父帶他回銀厝峰,收他為弟子,給予他關懷,教導他本事,她的強大、寬容與美麗,讓他臣服、欽慕和迷戀。
這樣複雜的情感,隨著相處日久,而越發深入骨髓,長成毒蔓,爬滿他陰暗潮濕的心。
他從小就是一個自私且貪婪的人,喜歡、欣賞的東西,只想獨占,無法與人共享。可偏偏她太耀眼,一舉一動皆受矚目,引來無數人追逐。
誰得她一句誇獎,她多看誰一眼, 都能讓他心生妒忌。
她是他於齧雪原瀕死之時,所遇見的雪神,他希望她只為自己而存在。
可有一天,雪神猝然隕落,他自此心瘴成魔,越發無法自拔。
這三十二年,他無時無刻都在後悔,後悔因為怯懦、自卑而沒有爭取。
得到她復生的消息那一刻,他欣喜若狂,扔下一切,拖著病體,不遠千里尋她而來,卻發現她身旁早已繞滿了其他人。
白德、席玉、三郎……那死鬼死了這麼多年,竟還這般陰魂不散地纏著她。
還有白德,他不過是她的契獸,卻得她另眼相看,傾心相待。
憑什麼?憑什麼他就不行?他甚至連一塊糖畫都得不到。
殺生說得沒錯,他就是一條狗,對她搖尾乞憐,只能換來殘羹剩菜,得不到她的欣賞和喜愛。
他不甘心,可他就要死了。
他還未得償所願,怎麼能死?
他不想死……不想死!
雲述懷著滿心不甘,以最後的力量催動內丹、激發元神,企圖吸收靈力修補自己殘破的心臟。
殺生察覺到他的掙扎,停下往生咒,嘆道:「我佛慈悲。」隨後露出邪惡一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便讓貧僧來助你一臂之力吧。」
說著,他便將周圍的魔氣、煞氣、血氣匯成一股,灌進了雲述空洞的胸口。
一道利刃劈來,劈斷了那股骯髒的黑氣,緊接著一股電紋襲來,將雲述捲走。
伏青骨接住雲述,一看他的傷勢,心頓時涼了半截。
她趕緊將靈力注入其靈台,打算先保下其元神,再馬上帶他回去找楚嶼芳醫治,可就在此時,雲述體內頓時爆發出一股魔氣,將她震開。
伏青骨霎時被魔族淹沒。
魔氣向四面延伸,鑽入周圍魔修、魔獸的體內,然後迅速吸取其魔元與內丹之中的力量,匯聚到雲述體內,被雷元淬鍊成了一顆魔心。
殺生露出驚訝之色,隨後笑道:「就說是天生的魔,竟自己修煉出了魔心。」
『咚、咚』強健的心跳震耳欲聾,雲述猛地睜開眼,狠狠地倒吸了一口氣,他怒睜的雙眼,逐漸恢復神采,然後迅速被血色和黑氣占據。
天空變得昏暗,雲層後是濃得發黑的紅,猶如一灘即將乾涸的血液。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破損的地方,竟已經完好如初,且不僅如此,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
氣味、聲音、動作,他甚至能看清掠過上空烏鴉血紅的眼睛。
他這是怎麼了?
伏青骨衝破包圍,御雷斬碎了殺生座下蓮台,隨後舉起天戟,引來萬鈞天雷轟向殺生。
殺生立即躲避,一道身影卻忽然竄到他面前,將他踹回了天雷之下。
是雲述。
殺生催動魔元,化金剛圈為屏障,調動全身魔氣抵抗天雷,卻根本擋不住伏青骨極怒一擊,剎那間,屏障被擊破,魔元霎時碎裂。
他渾身魔氣外泄,勉強才站穩,可下一瞬,一隻手從他背後穿透了他的胸膛,手掌之中,一顆黑紅的心還在劇烈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