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掌毫不留情,讓他在床上躺了一個月,他從未受過如此重罰,心頭萬分驚懼,以為是師父發現自己暗中之作為,所以才對自己下這般狠手。
都是為了那個凡人。
想到三郎,他心頭便充滿怨恨。
他在驚懼與怨恨的折磨中度日如年,時常起那雙令他毛骨悚然的紅瞳,無法斷定那是慌亂無措之下產生的幻覺,還是其真實存在。
他勸服自己,那只是幻覺,他的師父,高高在上的靈曄仙尊,又怎會入魔?可那雙紅瞳,卻始終在他眼前揮之不去,令他坐臥難安。
等到能下地後,不顧傷還未痊癒,便去雲光殿外請罪,足足跪了三日,才被訾藐告知,師父已下界遊歷。
他想去找,卻被鍾遇阻攔。
鍾遇那時已洞悉他對師父之情誼,以為他冒犯了師父,因此才會被懲處,於是不許他下山再去打攪師父,並以代峰主之名向封元虛請告,將他禁足在自己洞府之內。
他在洞府內禁足了三年,後來趁人不備偷跑下界,四處尋找師父蹤跡,可從魯縣到武陵境,一直沒見她的蹤影,也沒有打聽到她的消息。
鍾遇發現他逃走,命下山歷練的弟子們前來尋他,那幾名弟子尋到武陵境內,遇見禍斗一族劫殺旅人,在與其對戰之中身死。
他將消息傳回雷澤,封元虛傳令給師父,命她圍剿禍斗一族,他才終於在荒劍山見到了她。
可這一面,卻與他想像中師徒久別重逢之場景大相逕庭。
他沒有見到他的師父靈曄,見到的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和滿山遍野的屍首,還有浸地三尺的鮮血。
師父,墮魔了。
荒劍山地獄般的場景,師父冷血無情的殺戮,令他毛骨悚然,於是他逃了。
他逃回銀厝峰,鍾遇代峰主之職,以他私自出逃而害死同門之罪,對他施以鞭笞之刑。
由鍾遇領頭,銀厝峰所有弟子輪刑,一人一鞭險些將他打死。
行刑後鍾遇將他再次禁足,並不許人為他醫治,若不是訾藐偷偷給他送藥,他早就一命嗚呼了。
可他卻並不因此而憎恨鍾遇,反而十分感激,若沒有受這鞭刑,他無法面對因他而死去的弟子,更無法面對扔下師父逃走的自己。
他被禁足於洞府,熬了半年才終於熬過去,這半年除訾藐偷偷來探望他之外,無人過問一句。
在虛無的等待與煎熬之中,他時時想起荒劍山上之所見,深陷痛苦、懷疑和悔恨之中,受盡煎熬。
是凡人之死,才令師父墮魔的?若真如此……那個凡人當真是死不足惜。
他不敢將荒劍山之事告訴任何人。
他怕此事傳出去有損師父名聲,也怕此事追究起來,他害死那凡人之事會被人知曉,無法再留在銀厝峰,於是將這段記憶牢牢塵封在心底,半點不敢透露。
傷好後,他想再去找師父,卻因被鍾遇嚴防死守而不得法門,只能在洞府枯等。
這一等便是七年。
七年後,師父回到銀厝峰。她解除了他的禁足,並未追究往事,連隻言片語也都不曾提起,而後便一心向道,專注修煉。
她修為越來越高,人也越發的縹緲悠遠、無欲無求,似乎隨時都要飛升。
這令雲述惶恐。
他曾數次試探地問起下界之事,她卻屢屢略過,似乎早已將三郎和下界之事忘記,他也再未見過那雙血瞳。
「魔由心生,亦由心滅,只要你心志堅定,自是百魔不侵。」伏青骨閉眼壓下體內魔氣,片刻後再睜開,露出一雙清眸。
那雙清眸照出雲述狼狽的模樣,令他自慚形穢,他別開目光,干啞道:「我不是師父,我做不到。」
伏青骨道:「我可以教你。」
「真的?」雲述震動,含淚道:「師父還肯認我?」
真是打蛇隨棍上,有夠不要臉的, 白虺很想衝上去踩雲述的臉,看那臉皮能不能踩爛。
伏青骨道:「我教你控制魔的辦法,但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
雲述跪下伏首一拜,「但憑師父吩咐。」
伏青骨眼底划過一道銳光,「我要你繼續留在巫危行身邊,聽從他差遣,並幫我保全一人之性命。」
雲述怔住,「可是巫危行讓我攻打浮屠境,還讓我……」
「讓你當眾暴露我的身份?」
「師父知道?」雲述驚詫。
「他讓你攻打浮屠境,便是衝著我來的,而你能做的,無外乎此事。」巫危行與伏青骨之圖謀,各自皆是心知肚明,就差捅破那層窗戶紙了,「你大可滿足他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