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子眼珠一轉:「你頭一次來,路倒是摸得熟?」
說話間胖子已經點起煙,強硬往江騫手裡送:「來一口就來一口,不來就是不給我面子,那孟緒初在屋子裡呢,你抽一口他又看不見。」
江騫眼瞼垂下來,盯著空氣中晃動的火星。
「掐了。」他說。
胖子愣住了,連瘦子也驀然露出一種古怪的眼神。
江騫重複:「把煙掐了。」
他比那兩人都高出許多,站在屋檐下幾乎要碰到廊柱旁高懸的引路燈,光暈在頭頂搖晃,五官看上去更加深刻。
這種姿態給人一種自上而下的命令感,自然而悠遠地從骨頭縫裡滲出來。
胖子心驚了一秒,隨即生出一股無名的惱怒。
「不是你拽什麼呢?」他指指點點。
「擱誰跟前充大哥呢,你再拽見了裡頭那些人還不得點頭哈腰的,不就是攀上個孟緒初嗎,真當自己是根蔥了!你多高貴啊!」
胖子說著不解氣還想揮拳頭,被瘦子連忙拉住,瘦子看江騫的眼神帶了些顧忌,勸道:「行了,說兩句差不多了,別真動手,咱打不過他。」
「你丫就那麼慫?!」
「那萬一驚動裡頭了呢!」瘦子急道:「他有孟緒初保著,誰來保咱們?」
胖子神色動搖幾分。
瘦子忙推他往外走:「來,兄弟陪你去外頭抽根煙。」
兩人漸行漸遠,江騫站回屋檐下,低頭聞了聞自己的衣袖,眉頭皺起。
不一會兒,他拿出手機,給孟闊發了條消息。
·
廳內,唇槍舌戰愈演愈烈。
和每次家宴一樣,孟緒初坐在最上面的位置,支著額頭神色睏倦。
不管怎麼按揉太陽穴,都沒法減輕爭吵聲引起的頭痛。
「——還準備吵多久?」
終於,老董事長良心發現般從屏風後轉了出來,以威嚴的壓迫使廳內恢復寂靜。
「每次吃飯就沒見你們消停過!」
穆海德個子很高,骨架也大,但現在身上幾乎掛不住肉,臉色顯出蒼老的灰白,眼神卻依舊銳利,鷹一般掃視下去。
堂下立刻靜下來。
穆海德嘆了口氣:「這幾年我為庭樾的病操心,把集團交給你們。沒見你們多上心,一丁點雞毛蒜皮的事倒是變著花樣吵。」
他食指點著桌面:「你說你們這樣,我怎麼放心把集團交給你們,這是我和承安一輩子的心血吶!」眼看著因為怒意眼底開始充血。
穆世鴻連忙端起茶杯:「大哥消消氣,我們也就只是嘴上功夫,集團的事都用心看著呢,半點沒疏忽的。」
穆蓉也附和:「是啊哥哥,我和二嫂本來就只是愛鬥鬥嘴,這麼多年不都這樣?真要不說話還不習慣了呢,是吧二嫂?」
於柳皮笑肉不笑。
穆海德陰沉著臉,搖了搖頭:「都坐下吧。」
他在主位坐下,銳利的眼神掃過穆天誠,穆天誠當即低下頭。他就又看向孟緒初,在孟緒初的肩上拍了拍,語調驀地放緩。
「緒初啊,最近的事委屈你了。」
孟緒初說:「您言重了。」
穆海德:「我原本是想著,天誠在4部歷年了這麼幾年,活兒都幹得不錯,人也該穩重了,讓他回本部幫幫你。誰知道還是一回來就鬧事。」
孟緒初笑笑:「我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誒,別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這事到底是我欠考慮,委屈你了。你平時辛苦,得多注意身體。」
孟緒初點頭應下。
穆海德話里話外都是明晃晃的偏愛,於柳開始坐不住了,但堂下竟然沒有一個人敢開口。
她左等右等,終於還是硬著頭皮:「大哥,知道你疼緒初,但也不能這麼偏心啊,現在受傷的是我們天誠,腿上這都還打著石膏呢。」
穆海德勃然變色:「他那些傷怎麼來的心裡沒點數嗎?一回來就不消停,我還沒找他算帳呢!」
於柳登時噤聲。
穆海德狠狠看了他們兩眼,最終化為一點無奈,「天誠進本部的事,我看就先放一放吧。」
於柳大驚:「可是——」
穆蓉連忙附和:「對對對,本部主要還是研究院的活兒,天誠又不懂技術,去那裡發揮不了才幹,不如還是回4部?」
穆海德不置可否,「4部之前是天誠玄誠兄弟倆一起管,我聽說合作的時候經常出分歧,」他看向穆玄誠,「有這回事嗎?」
穆玄誠斟酌道:「合作嘛,意見不同也正常,我們和團隊多討論幾次也能協調得當。」
「但終歸效率低了。」穆海德若有所思,然後說:「我如果給你個機會,讓你自己挑大樑,你有信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