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能及時救她,顯然不是出於臨時起意。
薛琮看了她一眼,神色平靜道,「半個月前,不過我手上有公務,所以沒能及時來尋你。」
「你要在這裡待多久,什麼時候離開?」沈懷梔又問道。
「等這邊的事情處理完畢,我才會回京復命,」薛琮道,「可能比你想像中呆的時間要長,也可能比你推測的要短,全看這邊官場是個什麼情況。」
小石村的銀礦,異族恰到好處的動手,無一不說明本
地官員中有同異族勾結之人,薛琮留在梧州,明顯是要大開殺戒清洗本地官場震懾梧州官員的,其中包括沈懷梔那個位居梧州刺史卻明顯有所失職的父親。
薛琮身為聖人信重之人,被派來處理此事,明顯是不可能徇私的,即便對方是他未婚妻的父親。
所以,沈懷梔問道,「我父親在其中牽扯得有多深?」
在她的記憶里,上輩子父親只是在梧州多停留了幾年,官途並未有過太大的波折與變動,但對方在梧州蹉跎那幾年,也正好是京中最亂那幾年,永嘉侯府作為處於風暴中心的涉事者,同樣舉步維艱,所以她反而不清楚這次銀礦案帶來的後果有多嚴重。
「就目前的進展來看,牽扯的不太深,」薛琮道,「你不必擔心,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會護著他的。」
薛琮絲毫不覺得自己徇私的行為有任何問題,聖人既然遣他南下,自然清楚他這位岳父事涉其中的話他必然為難,所以,臨出發前,他已經出言請旨,願意以爵位和功勳作保,為沈家贖罪,不論這個罪行有多重,他都願意一力承擔。
對此,聖人自然是要發怒予以斥責的,但如今的薛琮太清楚這位長輩心中矛盾的想法了,對方確實需要一隻聽話的惡犬,但惡犬也得有軟肋,否則上位者用起來總歸會有些疑心與不痛快的。
所以,雖然他看起來兒女情長了些,但這未必不是聖人期望看見的,這種微妙的想法他自己都不見得清楚,但薛琮卻是看了個明白的,否則,他不會將自己的軟肋示於聖人。
「我確實不希望父親出事,但你公然徇私的話,沒問題嗎?」沈懷梔皺眉問道,「人非聖賢,皆有私心,這沒什麼不好承認的,但如果我父親真的犯下滔天罪責……」
她還在斟酌用詞,薛琮已經快速道,「你不用自己嚇自己,岳父確實事涉不深,真正要負責的是上一任梧州刺史,現在的沈大人,若真要論罪,最重不過一個失察失職之罪。」
說實話,此時的沈懷梔確實有被薛琮的話安慰到,畢竟她確實不想自己的父親淪為罪臣,縱然他有過,身為親生女兒也是無法坐視不理他身陷囚籠的。
在她的設想里,最壞不過她面聖陳情,借用文謙先生弟子的身份,走到聖人面前,希望他給自己和沈家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她相信,她是能做到用功績救家人的。
當然,前提是她身邊沒有薛琮。
現在的薛琮,無疑是最不能容忍她出事的,之前諸多表現可見一斑,但她也並不想在這種事上利用他那份在意。
「這件事上,你確定沒有瞞騙我?」沈懷梔追問道,「你不要打著為我好的名義瞞騙我,我需要知道真相,就算真相不堪,我也能接受。」
「這種小事,我沒必要對你撒謊,」薛琮笑道,「你想得太多了。」
「那你發誓,」沈懷梔道,「用我發誓。」
很明顯,這句話惹了薛琮不痛快,他並不想應下她這份無理要求,既不想也沒必要,但沈懷梔堅持,最後,他到底是咬牙切齒的如了她的願。
至此,沈懷梔終於相信薛琮說的都是真話了,畢竟,這會兒的他能拿她來立誓,確實有幾分可信。
兩人聊完之後,心情不太好的薛琮又繼續出門忙碌去了,事涉銀礦本就是大事,還有異族邊境作亂,再加上梧州境內通敵的官員以及到處流竄作亂的奸細,他就算想留下來也分身乏術。
於是,之後幾天小石村除了多了一支駐守的軍隊之外,縱然一片破敗處處悲痛泛濫,到底還是恢復了之前的安寧。
薛琮回來,是在幾天之後。
沈懷梔知道這件事,是因為她夜半醒來發現自己身邊突然多了個人。
眼下有青黑的薛琮看起來極其疲倦,睡意深沉的他就這樣雙手摟著沈懷梔,將她整個人困在懷裡,半分不松。
想也知道,他最近應當是很辛苦的,對於薛琮在公務上的盡責之心,沈懷梔是從無半分懷疑的,他最近應當每日睡得時間極少,以致於現在她醒來後他都無半分反應。
沈懷梔雖然不舒服,但也不想半夜突然叫醒一個疲累的人,她閉著眼睛躺在一旁,漸漸又湧起睡意。
只是這睡意剛起,她突然聽到了身旁薛琮的夢話,然後驚出了她一身冷汗。
因為薛琮說——
「與其讓你死在別人手裡,還不如讓我親手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