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口傾斜,香露緩緩滑過瓶頸,正要滴入浴桶之際,蔥白的指尖突然點住了瓶口,將豆青瓷瓶推離了開來。
「姑娘?」
江瀾音收回手,褪下最後一層紗衣,緩緩沉下身子,浸入到霧氣繚繞的浴桶之中。
「換一瓶。」
「啊?」降香怔了一瞬,又笑著往前遞了遞瓶子道,「姑娘,這是您平日裡最喜的梅香露,而且......今日傅相也在!」
降香抬眸看向靠在浴桶邊緣的江瀾音,微微前傾,在她耳側輕聲提醒道:「這個時節,此香最是應景。傅相本就愛梅,想必也會多喜一分這香味兒。」
「銀翹,去取那瓶桂花露來。」
江瀾音回頭瞥向身側的降香,見她驚訝的瞳眸失神輕轉,江瀾音正往自己頸側撥水的手一頓,垂眸輕聲呵斥道:「降香,傅相的愛好,與我等何干?若是旁人聽去,明年開春香山寺外的杏花林,咱們怕是沒得機會出門去賞了。」
玉臂輕輕撩動,水面漣漪四散,與之消散的,是水面倒影中,降香逐漸鬆開的眉頭。
降香看了看屏風外,太后新添來的幾個侍女,趕緊拎起裙擺伏地請罪道:「奴婢失言,請姑娘責罰!」
銀翹捧著盛著桂花露的香瓶回來,悄悄抬頭望了眼江瀾音。
只見她一向低垂溫柔的眉眼間,此刻輕蹙出淺痕,那雙總是溫溫柔柔的雙眸垂望著水面,在一對長睫的遮掩下,隱隱帶著些摸不明的厭煩。
「往後慎言。」
江瀾音搭在肩頭的手指,揮動示意道:「你們都先出去吧,不必在此立侍。」
「奴婢還是留下伺候姑娘沐浴......」
江瀾音微濕的鬢髮下,總是微微彎翹的眼尾沒了笑意,降香話語一凝,低首告退道:「既然如此,奴婢便去織羽坊看看,繡娘們是否想出了補救之法。」
「嗯。」
江瀾音倚著桶壁背對著降香,降香疑慮地看向她仰伸放鬆的白皙頸脖,盯了片刻又未看出什麼異常,躬著身帶著室內的幾個婢女,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見降香她們都退離了內室,在一旁捧著香瓶的銀翹不知所措地瞄向了桶中的江瀾音。
輕裊的霧氣洇濕了江瀾音
散落在鬢邊的碎發,得了水汽的沾染,本就柔順黑亮的長髮更顯光澤,襯得那玉雕似的面容,更加光亮明艷。
江瀾音的美,總是讓人難移目光,但是最近的江瀾音,卻總讓她不敢多看。
見江瀾音抬眼看向自己,銀翹驚慌地提了一口氣低下了頭。
安靜的室內依稀聽到一聲輕笑,銀翹疑惑地動了動耳尖,就聽到兩聲沉悶的篤篤聲。
尋聲望去,只見江瀾音換了個懶散舒適的姿勢,倚著木桶邊緣,單手撐著自己的臉頰,屈指敲了兩下木桶笑道:「愣什麼,再不送過來,我都要出去了。」
銀翹眨眼愣了一瞬,意識到江瀾音說得是她手中的桂花露,趕緊捧著香瓶送上前去。
見銀翹輕抿著唇,一副呆頭呆腦的模樣,江瀾音突然就想起她濕著衣衫,站在面前遞來一枝杏花的單純模樣。
明明前年春時才見過漫山杏花,但是銀翹護在懷裡帶回的那枝,就是格外好看。
為什麼?
江瀾音放空目光微微出神,那時候她被傅棠囚在院中有三月之久了吧?
「呀!」
突然一聲低呼扯回了江瀾音的神思,還沒等她判斷明情況,濃郁的甜膩花香填了滿鼻!
「唔......」
江瀾音抬手掩了掩自己的鼻息,緩過這一陣濃烈的甜香後,望向了攥緊香瓶,目瞪口呆站在一旁的銀翹。
「姑娘對不起!奴婢失手傾翻了整瓶香露!」
銀翹跪伏在地上不敢抬頭,嬌小的身子蜷於地面輕聲道:「往日這香露,到了冬季總是凝固難傾,不料今日竟是這般順滑......奴婢粗笨,請姑娘責罰!」
江瀾音看著埋首告罪的銀翹,腦海里已是補全了她那張有些圓潤面頰上的生動表情。
二八年華的小姑娘,在之後的三年裡也是空長年歲,性子倒是沒有絲毫變化。
毛手毛腳,卻也最是忠誠至善。
也不知道那日她若沒有出門尋人,被人拋屍荒郊,在度過雙十年歲的生辰後,是不是會多些沉穩,然後尋個老實兒郎,單純快樂地度完餘生。
「姑......姑娘?」
久久沒有聽到江瀾音的懲處,銀翹忍不住抬頭偷偷打量起她的神情,沒想到看到的卻是升騰霧氣後,一雙蘊著水光的愁郁杏眸。
銀翹微瞪雙眼,面上滿是無措。
她家姑娘最近也不知是怎麼了,自打前幾日風寒高熱了一夜後,整個人就變得有些不對勁。
好像不似過去那般溫淑,看人看物好像都帶著些審視。但又好像格外的溫淑,少了許多倔脾氣,特別是在「情」這一字上......=quothrgt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gt.)
span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