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棠特意將「人」字重音,太子屏了息不敢說話。
「寬以待人,則人寬以待己;尊人以禮,則人尊以禮;敬人以誠,則人敬以誠。」傅棠鬆開按住太子肩膀的手道,「殿下所學,全然忘卻。」
「馮寧。」
「奴才在。」
傅棠後退一步讓出道路道:「今日天寒,帶殿下回宮讀書吧。今日之事,臣會告知於文太傅,想來明日太傅也
會考查殿下的功課。」
太子的身形一僵,傅棠微微俯身行禮道:「還請殿下認真學習。」
稍顯厚重的嘴唇蠕動,小小的太子怒斜了馮寧一眼後,低首應聲道:「元安謹遵師命。」
太子拖著重重的腳步從江瀾音身前經過,江瀾音慢慢後退一步福身施禮。
見太子走遠,江瀾音偏頭對身側銀翹吩咐道:「將傘還於傅相,謝禮後咱們便走吧。」
銀翹看了看逐漸變大的雪花,還未來得及勸說,傅棠已經行至江瀾音的面前道:「你如今當真要與我這般疏遠麼?」
江瀾音笑了笑回問道:「妾身與傅相也沒什麼親近的理由吧?」
「你在惱我。」
江瀾音眼尾微松,心中有些嘀咕,她如今的情緒這麼外顯麼?早上季知逸很肯定地判斷出她在生氣,現在傅棠也這麼篤定。
她自重生以來,好像有些過於松神了。
見江瀾音沒有說話,傅棠放低了聲道:「我承認,這些事是我不對,我不該安排降香在你身邊,更不該瞞著你。沒有早些回應你的情意,也是我考慮不周......」
「傅相想說什麼?」江瀾音掀眸望向傅棠,神色平靜道,「錯過便錯過了,往事不提。傅相如今再提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江姑娘,矯枉歸正。」傅棠的視線落於江瀾音的面容道,「我一直在等你。」
江瀾音蹙眉回望,傅棠看到她的神色,神情微緊隨後穩聲道:「今日,曾將軍與魏將軍的賀禮已經送到了將軍府上。」
江瀾音怔了一下,曾將軍與魏將軍如今分別是關寧軍與安西軍的首領,曾經都是她父親的副將。
當年慶谷戰敗,她的父兄與一幫將士喪命於此,寒漠士氣大漲。就在建梁低迷之時,帶著塞北軍一小支隊伍埋伏在外的季知逸奇襲成功,以少勝多扳回一城。
再後來塞北勢力三分,季知逸率領的延北軍風頭躍升,甚至還有傳言,季知逸早有另起之心,實則心有算計,所以才會崛起這般之快。
總之,結局一敗一榮,看著季知逸趁勢而起,曾魏二位將軍做為她父親的舊部,與他的關係也降入了冰谷。
對於季知逸如今的風光,江瀾音倒是不曾信過那些無根據的傳言。
雖然早些時候她不曾與季知逸接觸,遠在上京的她,也不了解塞北的具體情況。但是她可以確定的是,對於季知逸,她的父親一定是十分欣賞的。
否則也不會將自己最精英的那一支隊伍交於季知逸,完全地信任他帶著這樣一支心腹埋伏於外。
江瀾音垂眸想了想,既然曾叔叔與魏叔叔贈了賀禮,不管是不是礙於情面,這對於季知逸而言,都是打破僵局的好勢頭。
「既然季知逸的目的已經達到,他也沒有再將你扣於身邊的理由。」傅棠緊緊盯著江瀾音,眸中光亮道,「江姑娘,只要你願意,我待你自始不變。所以你不要再與我置氣了可好?」
一向孤傲的翩翩公子,難得會有這般低聲下氣的時候。
江瀾音思索,若是前世他這般與她說話,他要做什麼,她不會相應?
江瀾音笑了一下沒有答話,只是示意銀翹道:「傘還於傅相,我們走吧。」
銀翹將傘柄遞於傅棠,傅棠伸手錯過傘柄,指尖攥緊了江瀾音的衣袖。
無人相持的竹傘跌落,江瀾音驚詫低頭,傘面觸地之前倏然橫插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修整乾淨的指尖輕挑,竹傘翻飛隔開了傅棠與江瀾音的距離,迫得傅棠不得不鬆手後退。
旋轉翻飛的傘重新墜落,隨後被人穩穩接住。
傅棠皺眉抬頭,眨眼間竹傘木柄斜擋於身前。
「多謝傅相借傘。」
季知逸負手立於江瀾音身前,傅棠看著他遞還的雨傘沒有動作。
季知逸笑了一下,將撐開的雨傘隨手丟至傅棠的身旁,抬手解開自己厚實的貂裘,將它披在了江瀾音的身上。
帶著溫度的貂裘激得江瀾音微微一縮,季知逸將兜帽扣於她的頭頂,拉緊了頸間的繫繩將江瀾音的身子牢牢遮在了寬大的貂裘之中。
「唔,我自己......」
繫繩的手指一頓,原本低著頭的江瀾音抬眸看了眼手的主人,對上他墨色濃郁的雙瞳,舌尖一轉靈活改口道:「我自己系不穩,勞駕夫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