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逾白就算氣惱, 也不會真拿她怎麼樣,象徵性生生氣, 高高抬起,輕輕放下也就罷了。
如今看見糕點,該喚人起身了。
余逢春也是如此想。
偏偏邵逾白沒有那麼做。
盯著碟中點心,他先是沒什麼表情地誇了一句:「做的確實不錯。」
萬嬪聞言,頓時露出一抹笑容,淚水眨在臉龐,看著格外惹人憐愛。
可下一秒,邵逾白卻態度一變。
「過來。」
他對站在遠處看戲的余逢春說。
「……」
余逢春站著不動,不知道他想做什麼。
而邵逾白見他裝傻不動,面上浮現出一絲不耐煩。
他再次道:「江大夫,過來。」
這下,余逢春徹底沒辦法裝傻了,只能繞過一眾跪著的宮女太監,走到邵逾白身邊。
等他過來,邵逾白抖抖袖口,施施然從碟子裡取出一塊稍小些的糕點,遞到余逢春嘴邊,示意他張嘴。
余逢春怔怔地看他,邵逾白不言,只是將糕點又往前遞了遞,抵在他的嘴唇上。
余逢春無處可躲,只能張開嘴,細軟甜香的糕點被餵進嘴裡。
糕點清甜細膩,余逢春默默地嚼,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邵逾白問他:「好吃嗎?」
視線如果能殺人,余逢春指定已經血濺當場。
一口氣憋在胸膛,他點點頭。
邵逾白笑了一聲,當著萬嬪的面,將那碟糕點從木盒裡取出來,端端正正地放在余逢春手中,讓他捧著吃。
這無疑是在當著眾人的面,扇了萬嬪狠狠一耳光,女人眼圈當即就紅了,又不能表露出絲毫,只能咬牙低下頭,發間首飾簌簌搖晃。
做完這一切,邵逾白才慢悠悠地側過身。
「近日天冷,萬嬪做了糕點,就不必親自送來了,要是凍傷了,寡人會心疼的。」他說。
這就算是給台階了。
萬嬪應道:「是,臣妾明白。」
邵逾白「嗯」了一聲,面上看不出喜怒,只覺得冷淡:「走吧。」
貼身宮女連忙托住萬嬪的胳膊,將人扶起來。
她跪的時間比余逢春還長些,起身搖搖晃晃,走了好幾步才慢慢恢復正常,背影非常狼狽。
余逢春捧著溫熱的糕點,看著萬嬪離開。
與此同時,邵逾白也轉身回了大明殿,好像他出來就是為了耍一通威風,然後餵余逢春吃糕點。
「和公公!」
余逢春拉住想離開的陳和,抬抬糕點,又朝殿內看了一眼。
「我……這……」
他罕見地不知道說什麼。
好在不用說明白,陳和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既然皇上都賞您了,那您吃就好了。」
他仍然笑得像彌勒佛。
「不是奴才多嘴,萬嬪娘娘的小廚房什麼都好說,但糕點絕對算得上宮中一絕,平常咱們可沒口福。」
余逢春頓時覺得自己捧的不是糕點,而是一爐燒紅的煤炭。
邵逾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把萬嬪送來的糕點給自己吃,安的什麼心?
余逢春將糕點向前遞去:「那你要不要吃一點?」
陳和笑著搖搖頭:「奴才沒有福分吃。」
余逢春又看向衛賢:「那你——」
衛賢果斷後退一步,臉色警惕,拒絕意味很明顯。
「……」
余逢春收回手,表情相當無助。
仿佛是有些可憐這個剛入宮的孩子面臨的狂風暴雨,陳和轉頭示意衛賢進殿伺候,自己則咳嗽一聲,帶著余逢春往後面走去。
余逢春會意跟在他身後,邊走邊又塞了塊糕點進嘴裡。
反正送不出去,扔了也是浪費,還不如再吃兩口。
進到取暖的偏房,陳和關上門,示意余逢春坐下後,親自給他斟了杯茶。
熱氣氤氳,茶香四溢。
陳和是邵逾白身邊的頭領太監,用的東西都不會差。
余逢春捧起茶杯,嗅聞片刻後喝了一口。
「如何?」
放下茶杯,余逢春羞澀一笑:「我是個粗人,喝不出茶葉好壞,只覺得清香撲鼻。」
「茶水,再名貴,說到底就是水,水就是用來解渴的。」
陳和坐下道:「江大夫沒必要想那些,糕點吃多了難免膩,這杯茶是給你解膩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