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早膳,天終於徹底明快起來。
邵逾白沒有審閱奏摺的意思,依舊在書房裡看那本公文,任由桌邊奏摺堆積成山,余逢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邊擺著四五碟新鮮出爐的糕餅,拿著書房裡的唯一一本閒書。
兩人各做各的事,互不打擾,氣氛很和諧。
陳和進來稟報:「陛下,萬朝玉大人在外面候著。」
萬朝玉?
余逢春放下書。
在大安閣說的不夠,還要追到書房來說。
兩人對視一眼,余逢春把書放到邵逾白書桌上,想從屏風後面繞出去。
然而邵逾白撿起書,重新把書扔進他懷裡,丟下一句:「拿著。」
爾後他合上公文,對陳和說:「宣。」
……
余逢春走到屏風後,一張不知何時準備好的椅子已經在哪裡等著,邊上還有一杯沏好的新茶。
望著這些,余逢春心緒複雜,翻到剛才看到的那頁,重新坐下。
……
一踏進書房,萬朝玉就看見了擺在皇帝手側的桌子上的精緻點心。
這些是為誰準備,他心裡有了猜測。
目光只短暫停留了半秒鐘,萬朝玉向皇上叩拜,高呼萬歲。
「師兄請起。」
邵逾白坐在書桌後面,雙手交握,等著萬朝玉起身,開口問:「師兄是有什麼話想說嗎?」
「陛下贖罪,」萬朝玉道,「臣下此次來,是為了今日早朝的事。」
邵逾白一挑眉:「哦?水災的事不是已經解決了嗎?今天傍晚縣令的頭就能送過來,寡人叫他們送到師兄府上。」
嘎吱聲在余逢春腦子裡響起,是0166沒憋住笑。
「……陛下,這就不必了。」
萬朝玉勉強道,顯然並不想看到一個血淋淋的人頭。
「那師兄來是為了什麼?」
「是為了——」萬朝玉躬身,「陛下後宮之事!」
「……」
邵逾白平靜的目光在他臉上掃了一圈,辨不出喜怒。
沉默良久,他道:「若是為了立後的事,師兄大可不必費這個心了。」
「若無國母,陛下也該儘早考慮國本,」萬朝玉道,「陛下不想立後,臣明白,不如折中一下,今年選秀,選些年輕女子進宮,繁衍子嗣。」
他說得苦口婆心,好像真的在為邵逾白打算。
可一個皇帝,尚未立後便大肆選秀,要真是這麼幹了,邵逾白的名聲得爛成什麼樣子?
余逢春坐在旁邊看著,一言不發,等邵逾白的反應。
而邵逾白的反應則是輕輕揭過。
他靠在椅背上,撥弄著手上的扳指。
「師兄此言差矣,寡人覺得現在的後宮就很好,梁妃活潑,萬嬪溫婉,其餘各色美人也各有風情,沒必要選秀。」
「可是……」
萬朝玉還想說些什麼。
邵逾白卻直接打斷他:「前些日子西域進貢了些新鮮玩意,寡人吩咐人傍晚給你送過去,這些日師兄辛苦了,好好歇歇。」
「……」
萬朝玉嘆了口氣,掏出當師兄的范兒:
「陛下若自己心裡有主意,那臣也不好說些什麼,昔日先生教導,臣都銘記在心,定然輔佐陛下,至死不渝。」
余逢春聽得想抽他一巴掌,裝什麼裝?
邵逾白卻仿佛很受用,神色更和緩些:「寡人也都記得。」
……你記得什麼?
隔著屏風,余逢春看向那個坐在皇位上的傻子,恨鐵不成鋼。
君臣二人原先凝滯的氛圍和緩下來,終於能聊點家事。
萬朝玉兜兜袖子,貌似很不好意思地開口:「前些日子,臣聽說小妹惹陛下不快,小妹在家一向頑劣,長輩們驕縱了些,還望陛下贖罪。」
「這些寡人都明白。」
邵逾白百無聊賴地翻動著桌上的奏摺,指尖在明黃絲線上流連,聲音漫不經心。
「萬嬪侍奉已久,寡人不會真厭棄她。」
萬朝玉聞言鬆了口氣:「萬氏一族,對陛下感激不盡。」
邵逾白「嗯」了一聲,不再將注意力放在面前,轉而翻看起放在桌邊的書本。
意識到他已經不想再聊,萬朝玉知道已經到告退的時候,可目光落在那桌點心上,一些話涌到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