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直接讓余逢春進去,而是說:「奴才今天說句實話。」
「……」
「前幾日奴才對江大夫說的那些話,每一個字都是真心,但奴才實在沒想到,陛下會對江大夫如此信任。」
余逢春無聲迎上陳和審視的目光。
「皇上自然有皇上的考量。」
聽見他這麼說,陳和沉思片刻,而後眼神一變,緊繃的氣氛驟然鬆快開。
他略微一躬身,語氣和緩:「是奴才多嘴了,要是江大夫能為皇上分擔一絲憂愁,那奴才萬死也難報江大夫的大恩。」
陳和看似親切,可和他相處久了就知道,他最多疑,好在他的多疑也是向著邵逾白的,余逢春沒意見。
「我可以進去了嗎?」余逢春問。
「可以,請。」
把守在門口的侍衛動作一致地向兩邊讓開,露出一條幽深的通道。
余逢春囑咐0166打開錄像功能,隨後義無反顧地走了進去。
守衛把持的內部牢房,比起之前那些,規格更齊整,也稍乾燥些。
余逢春走到牢房前,剛一站定,就看到其中一名囚犯撲到欄杆前跪一下,一邊大哭一邊用力磕頭。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我們真的不知道啊!!」
他哭得悽慘,儼然已經絕望,頭上早就磕出了血,血又凝固成塊,變成黑且腥臭的污漬。
「奴才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偷大明殿的東西,可奴才的家人真是無辜的,皇上要殺要剮,奴才絕無怨言,只求大人留奴才家人一條命,放他們一馬!」
此言一出,其他三名囚犯也爬到離余逢春最近的那面牆前,哭著哀求。
一時間,窄小的空間裡哭聲遍地,吵得人頭疼。
余逢春從他們的哭求中聽出了什麼。
他問道:「你們是前些日從大明殿偷東西的下人?」
最開始出聲的那個人連連點頭。
「是,就是罪奴!」
余逢春和0166都安靜了一秒鐘。
之前長寧說大明殿出了盜賊,查出後被皇上亂棍打死丟了出去,說的應該就是他們四個。
但打死只是障眼法,真正的盜賊其實被囚禁在了宮廷內獄中。
余逢春終於知道這次下內獄能給他帶來什麼。
他沒有立即開口,而是在原地左右尋找,等發現一張立在角落的椅子以後,余逢春抖抖衣擺,將椅子提到正中間放下,自己施施然地坐上去。
「你們都是常雨縣人?」他先確認道。
「是!是!」
一名之前從未開口的人大聲說,「奴才雖沒在那裡長大,但祖籍確實是荊州常雨人。」
其他人也忙不迭點頭稱是。
「什麼時候入宮的?」
「奴才四人,均是定熙三年入宮。」
有意思,四個人均是荊州常雨人,且同一年入宮,在大明殿伺候,又在五年後因偷盜皇宮財產被捕。
太過巧合,反而顯得刻意。
余逢春手裡拿著一盞用於照明的燭火,聽完囚犯陳述以後低下頭,百無聊賴地用手撥弄燭火。
囚室里陰暗無光,燭台就是唯一的光亮。
余逢春坐在中央的椅子上,周身覆蓋陰影,唯有那盞燭火帶著些許暖光,給撥弄燭芯的時候投下更鮮明的分界線。
囚徒看不清他的面容,只隱約感覺這次來審問的人和其他幾個不一樣,更冷靜也更從容,撥弄燭火的模樣好像是在斟酌挑選他們的命,琢磨著從哪個開始下手。
良久後,等到連呼吸都僵硬無力,余逢春才緩緩開口:
「你們偷了什麼?」
「這……」
幾人跪在地上面面相覷,一人率先將頭用力磕在地上。
「奴才是想偷的,但沒有偷到……」
余逢春眉頭忽的一挑。
「沒有偷到?」他重複著囚犯的話,爾後問,「那你們本來是想偷什麼?」
「我們四人只是臨時起意,想偷些珍奇古玩帶到宮外去換一些銀子,並沒有具體要偷什麼,大人明鑑啊!」
余逢春聞言冷笑一聲,盯著眼前抖成篩子的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