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逢春憋著口氣,系完扣子以後拿走碗盞,又將手帕遞過去,仍然坐在床上,不準備再挪動。
看著邵逾白擦拭過嘴邊的血跡,余逢春輕聲道:「……陛下今日勞費心神,要早休息。」
邵逾白倚在床頭,聞言瞅了他一眼。
「寡人倒是想休息,可惜有個不知好歹的老頭,把宮人全都撤下去了,寡人想喝口水都沒法。」
這話就是在刺撓陳和,余逢春半點沒覺得跟自己有關係。
他壯著膽子道:「皇上若是嫌沒人伺候,為何不找妃嬪侍寢?」
邵逾白又看他,語氣不明:「是有人請你這麼問的,還是你自己想這麼問的?」
「是草民自己想問的。」余逢春說。
「這樣。」邵逾白呼出一口氣,手指在膝蓋上輕點:「江大夫前幾日說要隨侍寡人身邊,觀察病情,寡人便決定戒了女色,方便江大夫治病。」
他勾勾唇角,因余逢春終於遂了他的意,先前的失望神色一掃而空。
邵逾白又問:「江大夫深夜前來,是來給寡人治病的嗎?」
余逢春:……
瞅著他臉上的得意表情,意識到現在是哄孩子時間的余逢春勉強點頭。
「是,我來給皇上把把脈。」
說罷,沒等邵逾白反應,他翻身下床,盤腿坐在同樣柔軟暖和的地毯上,像白日裡那般,將手搭在邵逾白的手背上,還安慰似的拍了拍。
「皇上睡吧,我在這裡守著。」
第33章
邵逾白閉上眼, 按著余逢春的意思,迷迷糊糊要睡過去。
然而就在他將眠未眠的時候,余逢春突然咳嗽一聲。
「你睡著了嗎?」
「……」
邵逾白睜開眼:「沒有。」
「哦。」
余逢春應了一聲, 手指無意識地在邵逾白手背上摩挲。
他好像有點不好意思,正猶豫著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邵逾白偏過頭, 枕在枕頭上看他。
寢殿內燭火併未完全熄滅, 幾盞在遠處燒著, 朦朧的暖黃光亮灑過來, 襯得余逢春的眼睛黑且明亮。
邵逾白的心變得很安定, 他柔聲問道:「什麼事?」
余逢春眨眨眼, 在想怎麼委婉地問出問題, 可琢磨了一會兒,發現還是直截了當的好。
於是他開口:「那本公文上寫的什麼?」
邵逾白沒反應過來:「什麼公文?」
「朱色外封的那本,」余逢春比劃給他看, 左手仍沒離開邵逾白的手背, 「你看完以後交代陳和去常雨縣。」
他這麼說完, 邵逾白自然就想起來了。
也不知該不該夸余逢春坦蕩乾脆, 換做其他任何一個臣子, 刀架在脖子上都不敢這麼直截了當地問出口。
偏偏他就這麼問了, 好像打心眼裡確定邵逾白不會拿他怎麼樣。
而事實也正是如此。
盯著面前這張普通平凡的面龐看了許久, 邵逾白轉回頭, 不再看他。
半晌後, 他低笑一聲,尾音中還帶著咳嗽後的沙啞。
「……你要是真想知道,那光看文字沒什麼意思, 我也說不清楚。」
他說:「明日,讓陳和親自帶你去一趟。」
一錘定音, 余逢春半趴在床上,支著下巴看他。
邵逾白沒再說什麼,閉上眼睛,手指在余逢春的手下微微蜷縮,將床單勾出一條細細的褶皺。
如同某種難以言表的渴望和哀求,只敢在陰影下表露。
一夜無話。
*
再睜眼時,天還未亮。
余逢春難得起這麼早,臉頰蹭過細軟順滑的布料,在一片暖融融中打了個哈欠。
神志回籠,他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地上可沒這麼舒服,更別提身後。
余逢春盯著眼皮底下的祥雲紋樣看了許久,不明白自己是怎麼睡到一半爬上床的。
他問0166:「你實話告訴我,我其實是有夢遊的毛病吧?」
0166聞言冷笑。
[我實話告訴你,昨夜我以為你是吃了安眠藥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