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滿馬賽克的現場報導里, 有一幀沒有完全蓋住嫌疑人的臉, 余逢春認出來了。
滄北水庫的六個綁匪里, 有一個身高大約在一米七八左右, 體型瘦長, 不怎麼說話, 但眼神很陰毒。
他算是頭領比較信任的隊員, 沒想到也被抓住了。
邵逾白坐在他身邊,安靜地聽著余逢春講話,接住余逢春搭過來的腿, 蓋上毯子以後,指尖不自覺地敲擊著小腿上的軟肉。
很癢, 余逢春縮縮小腿,見無法掙脫後就放棄了。
邵逾白也改變了策略,從不懷好意的觸碰變成了按揉,對勞碌一夜的酸痛肌肉非常友好。
「等這件事結束了,我陪你出去玩。」
新聞結束以後,余逢春關閉電視,往沙發上一歪,剛躺下,就聽見邵逾白這麼說。
掀開擋住視線的枕頭,余逢春揚揚眉毛:「陪我出去玩?」
「嗯,」邵逾白點頭,「一直悶著也不好。」
他沒說具體去哪裡,但昨天晚上余逢春用電腦看肥皂劇的時候,無意間瞥到了一份郵件,來自於某位隱居山中的名醫。
這位名醫主攻調理身體和傷害恢復,在郵件里,他接受了邵逾白的預約,表示可以在兩個月後見一面。
如果是要調理自己的身體,那早在今天之前,邵逾白多的是時間,偏偏是在兩個月以後——
那這次預約是為了誰,就顯而易見了。
余逢春沒有拆穿,選擇當不知道,提起另一件事。
「余柯逃不掉的,」他說,「但我在想,如果他不是真的余柯,那我的親弟弟現在在哪裡?」
這個世界上一定是有那個真的余柯的存在,因為不光余父余母把人接回來的時候做過基因檢測,余逢春私底下也做過幾次,毛髮樣本完全正確。
這說明世界上真的存在某個和他同一血緣的人。
邵逾白平靜道:「他被控制了,或許還包括他的養父母。」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雖然不想承認。
如果秦澤能及時找到他,萬事大吉;如果秦澤找不到,這個孩子就會成為余柯逃離的籌碼,或者更糟糕。
因為余逢春真的不覺得余柯會像最懦弱平常的罪犯那樣斷尾求生。
「邵先生。」
思索很久後,余逢春突然開口。
邵逾白撫過他的額發,聲音低沉溫柔:「嗯?」
余逢春抓住他的手,手指往上,蹭過他的手背。
他的聲音有些猶豫,但還是一字一頓,格外清晰。
「我可能要做一件貌似很危險的事情,」他說,「但是你要相信我,我會沒事的。」
很明顯的,邵逾白的手指在他掌心中顫了一下,脈搏也有加快的趨勢,但不過半秒鐘,一切反應又被強行壓制下去。
「好的,」邵逾白應道,「好的。」
這就是他對余逢春唯一且永遠的回答。
好的。好的。
永遠愛你,永遠信任你。
之死靡它。
*
*
余逢春的預料沒有出錯。
十九個小時後,凌晨三點,很久沒動過的手機忽然亮起來。
來電顯示——余柯。
余逢春接通電話,聲音中聽不出端倪,只有被吵醒的煩躁:「大晚上的,你瘋了吧?」
余柯在電話那邊低聲笑笑:「不好意思,我還以為大哥沒心情睡呢。」
「為什麼沒心情睡?」余逢春反問,「我又沒幹虧心事。」
「對,做虧心事的是別人。」
余柯跟哄著他一樣說,語氣和往常一樣訓順,仿佛自己在余逢春面前有多卑微。
然而余逢春一個字都沒相信,只關心最關鍵的那個問題:「你打電話過來,到底要幹什麼?」
余柯道:「最近生意上出了點事,我有點睡不著,想問問是不是大哥做的。」
余逢春一挑眉:「這跟我有什麼關係?你自己過的不順,那肯定是你造孽了。」
「我造孽歸我造孽,如果大哥在背後推波助瀾,我肯定會不順得快些。」
「我沒有,」余逢春果斷說,「你別跟被害妄想症似的。」
身後的陽台門被推開,余逢春回過頭去,看見邵逾白倚在門口,目光沉沉,沒有再靠近。
電話里,余柯的聲音有些微失真:「大哥,你那天不該介紹新朋友給我認識的。」
新朋友,指的是秦澤。
余逢春裝不明白:「為什麼?」
他裝不知道,余柯也跟著裝:「他是壞人。」
「是嗎?那我以後離他遠點。」
「大哥真好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