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從魔域的縫隙里溜出來。」余逢春說。
他說得隨意,可程旭卻抬起眼來:「看來前輩知道,但為什麼說一定是那一條呢?」
余逢春笑笑,清俊的面容藏在半層陰影下。
他道:「因為你不認識我。」
程旭只知東君,卻從未見過東君容顏,可但凡是從悟虛幻境的那條裂縫裡跑出來的,就一定會見到鎮守在那裡的仙人遺骨。
可余逢春沒有理由為他解釋其中關竅,又走近幾步,站在程旭面前。
「既然你是從裂縫中逃出,想必在妖族中修為高深,我只問你一句——可知道如何關閉裂縫?」
他站得太近,以至於程旭要仰頭才能看清他的面容神情。
鐵鏈在身下嘩啦啦的響著,程旭露出一個帶著牙的笑。
「這我怎麼能告訴你?」他說,「既然我註定要死,說什麼都無濟於事,就不要再給族群找麻煩了。」
余逢春神色不改,問:「如果我一定要你說呢?」
這樣啊……
程旭坐在冰冷的石磚上,有衣角浮動,蹭過他的指節。
難以自制地,程旭仰起頭,再一次衝著余逢春的方向深深嗅聞,試圖將他身上的味道吸進肺腑,一舉一動都帶著獸類的貪婪和飢餓。
嗅完以後,程旭舔舔嘴唇,說道:「你們人類有句話,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前輩雖不是牡丹花,但也足夠引人攀折了。」
暗藏情慾的目光再次如有實質般爬上余逢春的肩背,帶著黏膩的舔舐和口水,觸發最骯髒的慾念。
「前輩如果願意讓我為之一死,那我什麼都願意說。」
余逢春聞言低頭,與程旭對視。
「這是你知道的意思嗎?」他問。
程旭點頭,嘗試著伸手,點在余逢春的小腿上。
余逢春沒有躲避,再也沒有隨著他的力氣再往前,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不過兩息,被色慾迷惑心智的程旭意識到不對。
再看去時,程旭發現本該沾在余逢春身上的髒污竟然如同灰塵一般緩緩脫離,衣角光潔如新。
而余逢春,則露出一個情真意切的微笑。
「果然是妖獸。」他說。
月色下清冷高雅的仙人,眼神戲謔,吐出來的話語比惡鬼還惡意千百倍。
「腦子不清醒,騙一騙就說實話了。」
第86章
邵逾白沒有在洞府外聽見尖叫慘叫聲, 但當余逢春出現的時候,有一捧燃盡的灰隨著他的腳步消散在夜風中,熱意還未完全冷卻。
「走了。」
余逢春站在風口拍乾淨手掌, 看著灰從腳下逐漸消散,沒有提起與程旭有關的哪怕一個字。
邵逾白也沒有問。
兩人保持著默契的沉默。
直到余逢春再次響起程旭說過的話, 沒忍住, 問了一句:「我真的很香嗎?」
香到聞一下就知道是他?
邵逾白本來還保持著可貴的沉默平靜, 聞聽此言, 平靜的神色頓時就和玻璃一樣碎成了渣子。
「他說你香???」
說罷, 魔尊當即就要轉身, 看樣子是準備把那攤已經被風吹沒了的灰重新攏起來殺一遍。
余逢春笑著拉住他, 不讓他離開。
「你要幹什麼?」
邵逾白偏過頭不看余逢春,沉聲道:「我讓它知道什麼是香!」
哎呦,怎麼這樣?
余逢春心裡本來還有一點的困惑, 徹底隨著邵逾白的過激表現煙消雲散。
「都死成渣子了, 不要去了!」
他繼續把人往自己這邊拉, 「而且就是聞了一下, 真沒怎麼樣。」
邵逾白不敢用力掙脫, 只是大聲說:「胡言亂語, 無恥之尤!」
他說話的聲音真的很大, 擲地有聲, 滿滿都是譴責之意, 驚天動地,連後山那些被狂風暴雨嚇慣了的鳥雀都振翅逃走,生怕被殃及。
余逢春真被他氣笑了。
「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執拗迂腐?」
他手下再用巧勁一扯, 把氣瘋了的小徒弟抱進懷裡,仰頭在人家抿緊的嘴角親了一口, 笑眯眯的。
邵逾白強作嚴肅地低下頭:「它死有餘辜。」
「所以不成灰了嗎?」余逢春又親了一口,「行了,你不要總是生氣!」
邵逾白張嘴,想說自己沒有總是生氣,但余逢春瞅準時機又親了一口,於是無論想說什麼,這時候都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