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佑樹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他盯著她看,眼底里閃過許多情緒,最後他還是說:「不用了,我不回去。」
魏梔點頭。
之後,兩人又安靜地坐了一會兒,在她以為他們不會再談起這個話題的時候,齊佑樹的聲音突然跟著風聲一起傳進她的耳朵。
「前段時間我一直和他們在一起,整整一個月。」
「我和他們之間變得很尷尬。雖然看得出來,所有人都有那種『想要補償我、覺得對不起我』的心思,但我很不舒服。」
齊佑樹看著魏梔,「我不想再回去忍受那種不舒服了。」
「之前是為了爺爺我才回去的,現在爺爺走了,我不想再回去了。」
他又和魏梔說起他和爺爺之間的事。雖然他是私生子,但不知是不是真因為他的名字是「佑樹」,爺爺對他很好,從小便很好。
齊志東獨寵齊惠銘,爺爺卻像是跟齊志東作對一樣總是把他提在嘴邊,說他之後肯定是齊家最有出息的人。當年,爺爺知道他一個人從家裡離開之後,專門去找過他一次,確定了他堅決不回去的心思之後,也沒再勸他回家,只是讓他有困難的時候記得找他。但齊佑樹很爭氣,離家後一個人也過得很好,不曾找過他一次。
大學畢業後,他迷茫得不知道要做些什麼,「教師」是爺爺給他的職業建議,當時他沒有任何方向,知道爺爺對自己好,他便試著往爺爺期望的方向去嘗試,最後結果不錯。他並不排斥這樣的職業,甚至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
他認真回憶,他的生活似乎就是在離開那個家後變得順坦起來。
「而且爺爺當時走的時候,那一整個月,他都沒提過讓我回家,他唯一對我說的話是,讓我順著心意過日子。」
齊佑樹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平緩,像是在說什麼稀疏平常的事。
魏梔盯著他看,心中情緒澎湃,開口卻抑制著,她說:「那你就這麼做好了,順著心意過日子。」
齊佑樹點點頭,「我就是這麼想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算不算在逃避,但這麼多來,他已經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能讓自己順心了。他對齊志東已經談不上恨了,青年時的不甘和委屈也淡了,他現在只是想讓自己開心。他有貓狗需要照顧,有工作需要完成,還有魏梔。
他不想花時間和精力和原生家庭和解,他沒必要那麼做。他已經和青少年時期那份鬱結在自己心中的負面情緒和解了——他不再去討要別人都擁有的,不會埋怨自己的出身,不會為別人而活,更不會痛恨自己不夠優秀,不願為了他人而鞭策自己要繼續努力。
他不再做這種事了。他和自己和解了,他完全地包容接納自己這樣的心思了。
他不再需要那樣的家庭了,不需要父親的愛了——這對現在的他來說,已經什麼都不是了。
魏梔握住齊佑樹的手,認真宣布,「那就不去了,明天我陪你吃好吃的。」
齊佑樹看她一眼,「齊惠銘生日,你和我吃什麼好吃的?」
「普天同慶。」魏梔厚著臉皮說。
*
第二天,齊惠銘生日的這天,魏梔下班的時候經過甜品店挑了個很漂亮的蛋糕帶回去。
齊佑樹今天沒課,見她喜滋滋地提著蛋糕進來,忍不住笑,「又不是我生日,你慶祝什麼?」
「每天都是好日子啊,慶祝我們在一起的第幾天紀念日?……」魏梔並說不出今天是第幾天。
「其實是你自己想吃吧?」
「是。」魏梔承認,然後很快地打開了蛋糕的盒子,在吃之前,她又拿出手機給蛋糕拍了張照發給了齊惠銘,「祝你生日快樂。」
齊惠銘幾乎是秒回她,「謝謝小魏姐,早知道我就跟你們一起過了。」
魏梔挖了一口蛋糕,送進嘴裡後,她回覆:「你現在來也可以啊。我們也可以帶你逛東湖公園,你以前不是喜歡坐海盜船,玩鬼屋嗎?」
她先翻起了舊帳。
齊惠銘說:「但我現在不喜歡這些了……」
「那你想做什麼?」
「不知道。」
魏梔想了想成年人的慶生方式,「那我們去 KTV 唱通宵怎麼樣?」
「真的嗎?」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