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見過張半瞎兩次,一次是過年的時候他在村口拉二胡,一次是上巳節的時候在鎮上看他賣藝,精神頭看起來越發差了。
這都三月底了,大家都已經脫了夾襖了,張半瞎還裹著他那個髒到黑亮黑亮的破舊襖子呢。
「張半瞎,最近怎麼樣了?你家蘭哥兒呢,怎麼沒瞧見了?」陳翠花拉著家長。
「不好,不好,這活計沒有冬天的好了,冬天死的人多,這一暖和呀,死的人就少了,就少了。」張半瞎哆哆嗦嗦地說道:「聽說,聽說咱村的老童生快不行了,到時候還能送他一場。」
「這我倒是不知。」
陳翠花的消息還沒有張半瞎靈通呢,他就是做這個的,三里五村的,有的人家死了人了,就喊上張半瞎過去拉二胡唱個哭戲,給個二三十個銅板的,在吃上一頓飯。
張半瞎呵呵說道:「那老童生家裡富裕些,肯定會叫我爺兩過去的,到時候也能吃點好的。」
「你這老頭,哪裡有盼著人家死的。」
陳翠花隨口回了他一句,她也知道張半瞎爺兩就是靠這個吃口飯的,對人家來說是個傷心的日子,但對他們來說那天不僅能掙到銅板了,還能吃上口肉呢。
「你家蘭哥兒呢,咋沒瞧見呢。」
「出去了吧,一會兒就回來了,就回來了。」
陳翠花知道張半瞎現在已經不是半瞎了,怕是已經啥都看不見了,她直接說道:「我家今年不是買了頭牛,我家裡人都忙,沒空去放牛,你家蘭哥兒有事沒,沒事幫我家去放一下牛。」
「行的,行的。」
「一天五個銅板,就早上一次,管飯吃。」
張半瞎似乎想努力睜眼看看對面的人,但奈何眼珠子睜得在大,除了有些嚇人之外也看不清什麼東西了,「成的,成的。」
「給你拿了幾個雞蛋和一些炒花生,放這了,明兒一早就讓蘭哥兒過來我家牽牛。」
「哎哎哎。」
陳翠花把籃子放下了,帶著宋寧就離開了,張半瞎還想起來送送呢,陳翠花讓他坐那不要動了,這顫顫巍巍拄個拐杖,她都怕張半瞎摔那了。
「難怪今年沒看見張半瞎去後山撿柴摘野菜啥的,這眼睛呀今年怕是全瞎了。」陳翠花嘆了口氣,「也沒來過他家,也怪可憐的。」
宋寧嗯了一聲,「張半瞎看起來好像病了。」
「人老了,有幾個沒病的,他家又這樣,他還說老童生快不行了呢,他也,我看也難,若是張半瞎沒了,這蘭哥兒日子可怎麼過呀。」
陳翠花搖了搖頭,兩人一道回家去了。
蘭哥兒去後山摘野菜去了,家裡沒啥吃得了,過了年就很少有人喊他爺爺去拉二胡了,家裡的銅板都不夠買米的。
他這幾天去鎮上賣了一些筍子,也才攢下了十來個銅板,買了一些米回來也吃不了幾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