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吉特就居住在豐穗城。
他年少時聽說周邊來了個流浪樂團,是他有生以來的第一次。那樂團駐紮在城外,教會勸誡信眾們不要去那裡享樂。
只是勸誡,不是警告,更不是禁令。
於是,關於樂團的那些新奇有趣的消息不斷傳進城內來,流傳到商人的家中。
少年帕吉特的圈子很小,但他知道身邊的很多人都去過樂團了。
園丁去過了,廚房的女傭去過了,人們會聚在一起竊竊私語並發出笑聲,在他問起時異口同聲地答說沒有去過,嘴角卻掛著神秘的笑容。
只有遠方的堂哥會私下裡給帕吉特講流浪樂團的事情,講那些表演、飲料和姑娘,用炫耀的語氣,享受帕吉特的羨慕和嚮往。
可是大商人阿魯巴不去,也不讓帕吉特去。
帕吉特不知道父親為豐饒教會效力。
那個年紀的他,在隱秘學院裡被霸凌的生活才剛剛開始。他變得沉默,不願和父親交流,某種對父親的失望和埋怨隱藏在他心底。
當他聽說到流浪樂團即將離開豐穗城的時候,少年帕吉特生平第一次違逆了父親的命令。他偷偷溜出了里弗莊園,做出了一次冒險。
說實話,他不大記得那夜的篝火晚會了。只記得有朦朧的香氣,熱鬧的聲響,火焰的影子。
人們走來走去。無人理會這個不善言辭的男孩。
只有一個老琴手,拉著帕吉特說了半個夜晚的辛酸史。最後,帕吉特迫於某種不太情願又無法拒絕的道德壓力,主動獻出了自己的整個錢包。
其實,帕吉特也想要去體驗堂哥說過的占卜,品嘗其他人都在喝的飲料,又好奇那些帳篷里的表演,但他在第一個門檻就花光了所有的錢。
囊中羞澀的他獨自坐在篝火邊看別人玩樂,不時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來迎合他人隨意掃過來的眼神,好讓自己像是參與到了這場愉快的舞會中。
最後,帕吉特偷偷回家,對詢問的僕人們露出同樣神秘的笑容,假裝自己度過了一個美好的夜晚。
他的父親阿魯巴沒有追究他的去向。
那是帕吉特在少年時為數不多的冒險經歷,和在遭受同學欺凌時被迫做出的種種「冒險」比起來,算是難得溫馨快樂的亮色回憶了。
哪怕後來在黑森林外的荒原上與特賽的流浪者營地起了衝突,生過一場大病,他也沒忘掉少年時的那個夜晚。
多少年過去了,帕吉特今非昔比。很多舊事都被放下,很多缺憾已經遺忘。
在帝國境內各處奔波時,自由的大商人再沒見過流浪樂團的影子。那些舊赫利亞人在境內銷聲匿跡。
他沒想到自己還會在異國見到這樣的夜晚,能重溫一場舊夢,圓上過往的遺憾。
商人抬頭望望篝火,轉頭看看香菸繚繞的占卜台,又瞅瞅那些琳藍滿目的手工攤,和業餘劇團那掀了半角門帘的大帳篷。
他那張溫和的臉上,久違地浮現出幾分少年人般天真快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