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按照道林自己的意願,絕不會在此地招待她,但他沒有選擇和拒絕的權利。
成櫃的文書編碼清晰,擺放整齊,可以想見秘書們日常整理的辛勞。
但就在包圍著道林·格蘭傑的幾張巨大的書桌上,高高低低疊著的文件、翻卷開的資料、夾雜的信件,這混亂的景象是工作狂無論如何都沒法避免的局面。
歐也妮瞥了眼壓在文書下的半個餐盤,和咖啡杯旁邊敞開的墨水瓶。
咖啡杯蓋被當成了鎮紙。鎮紙被壓在文件堆下。墨水瓶蓋被丟到了垃圾桶里,陪同它的還有潦草撕碎的廢紙。
她當年的第一眼判斷沒錯,整潔高貴什麼的果然都只是外出時被僕人們打理出來的假象。
在道林·格蘭傑其人身上,潔癖這麼浪費時間、影響效率的精緻生活作風,是不可能存在的。
等歐也妮緩步走到桌前時,道林已經爭分奪秒地簽完正在看的文件,合起來,放到旁邊一摞高高的文件堆上。
他將筆放回墨水瓶里,才抬頭看向登門拜訪的女神,語氣並不給自己留情面,「那麼,你想要如何處置我?」
看樣子,他已經做好了接受任何懲罰的準備。
哪怕被從此地帶走,被帶出教會的保護圈,都不會超出他的預期。
歐也妮饒有興致地看了他好一會兒。
神明的注視容不得逃避,就算道林覺得這是在浪費時間,心中再不耐煩也得奉陪這場對視。
歐也妮覺得有趣,放鬆地在心中默數了整整三十秒。
等道林的怒火終於從裂開的冷漠中湧出時,她才悠然地將問題丟了回去,「你覺得呢?」
「……如果您還沒有想好的話,」道林咬重了那個您字,「我會在這裡等待您的下次來訪。」
「在您百無聊賴的這段時光里,我還有許多工作可以做。」
「如果你不耐煩等待的話,」歐也妮笑著學他的句式,「我也可以先略施小懲,幫你度過這段無聊的時光,同時慢慢地想一想,我究竟想要看到怎樣的結果。」
道林沒有再說話。
歐也妮的目光轉到他旁邊那些文件上。道林剛剛還在用做完一份是一份的魄力匆忙處理著它們。
「你似乎將它們的存在,看得比自己的下場還重要。」
這句自然的陳述句,理所當然被解讀成了威脅。
道林警惕地抬起眼。
剛剛還打算放棄所有抵抗的七級法師,此刻不自量力地積蓄著法力,似乎打算在文件遇襲時放手一搏。
太有趣了。
歐也妮的手指在那疊紙張上划過,挑動著他的忍耐神經,「現在有空搭理我,看來你已經處理完後事了?」
「事情是做不完的。」道林沉聲回答。
這句堪稱真理的話語,微妙地勾起了歐也妮許多不甚愉快的工作回憶。
她放下手,說,「不請我坐下來喝杯咖啡嗎?」
道林終於意識到,這位麻煩的客人還不打算立刻動手,但她也沒那麼容易被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