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感覺胸腔內有股莫名的情緒,說不清道不明。
敏姨幫她開了門,引著她往餐廳走去。
她聽到餐廳有動靜,愣了一下。
敏姨笑了笑,小聲說:「老爺子回來了,正吃著呢。」
溫月連忙幾步走進去,果然,看到陳熙爺爺正拿筷子慢悠悠地夾起一塊魚肉放到盤中,自顧自地挑著魚刺。
她連忙打招呼:「爺爺,早上……中午好。」
見溫月進來,老爺子立刻把視線放到她腿上,心疼地招了招手。
「怎麼就傷得這麼厲害啊。」老爺子皺眉,「我昨天聽小濯說了,嚇了一跳,那個舞台怎麼就這麼不結實,人還能從上面掉下來啊。」
「現在的這些什麼娛樂公司,個頂個的不靠譜。」老爺子氣得吹鬍子瞪眼,「好好的小姑娘去參加演出,居然就把人家給弄得斷胳膊斷腿的。」
敏姨攙扶著她落座,順便幫她拿了雙筷子。
溫月連忙安慰老爺子:「爺爺,真的不要緊的,磕磕碰碰的,過一陣子就好了。」
「這都給孩子包得成個粽子了,這是什麼破公司。」老爺子嘆氣,「傷筋動骨一百天,你可有得熬了。」
溫月連忙認錯:「以後我不去了。」
老爺子皺眉:「什麼話,怎麼就不去了?」
「你們年輕人,還是要多打拼,多出去闖闖。」老爺子認真道,「正是做事業的年齡,千萬別怕吃苦,我說得對不對?」
溫月笑笑:「太對了。」
「宋敏,這孩子,要你多費心照顧了。」他說著,拿著公筷給溫月夾了塊魚肚子過去。
「老爺子,您太客氣了。」敏姨連忙點頭:「照顧溫小姐是我分內的事情,您放心吧。」
香煎鯧魚。
她一隻手不方便挑刺,敏姨過來幫忙,這魚刺少,敏姨三下五除二,就剃乾淨了刺,放到她盤中。
溫月嘗了一口,連忙誇讚這魚不錯。
可能是昨天喝多了折騰得難受,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老爺子笑了:「你們這些年輕人都一個壞習慣,喜歡睡懶覺。」
溫月不好意思地笑笑。
老爺子上了年紀,開始養生,飯前飯後必要喝上一碗湯。
「嘗嘗這湯。」老爺子催促道,「這魚不錯,我昨天和你江叔過去專門釣的,鮮得很,保管你鮮掉眉毛。」
敏姨幫忙給她盛了半碗,她慢慢地喝著,聽著老爺子有一句沒一句地問著她問題,一邊慢慢地答著。
「你和小熙最近怎麼樣了?」老爺子忽然問道。
溫月一愣,湯勺不小心碰到了白瓷碗,發出「叮噹」一聲脆響。
幾乎是下意識地,她開始撒謊:「我和他最近挺好的……」
老爺子沒說話,又盛了碗湯,喝了一口。
生怕缺一些例子佐證,聽起來太虛,她連忙找補:「他前兩天還說,等巡演結束回來讓我去接他,說給我帶了禮物。」
他不經意間瞥了她一眼,她忍不住慌張了片刻。
她說得太多,是不是又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拙劣。
她的心思在這種睥睨商場幾十年的長輩面前,幾乎是單純的可笑,她擔心的是她的那點心思恐怕已經被老爺子識破。
她像是在照妖鏡面前顯了形,扯個謊出來也被人一眼看穿。
她坐在餐廳,隱約聽到客廳傳來動靜,但不真切。
「是啊。」老爺子笑笑,看起來像是不經意間囑咐了兩句,「他年紀太小,脾氣躁,平時你多擔待擔待他。」
溫月微怔,正想答應,卻看到門口出現一道身影。
「陳熙今年都二十一了,不知道年紀還小哪去。」陳濯站在門口開口,嗓音清亮,「您可不帶這麼偏心眼的。」
老爺子笑罵:「你小子什麼時候學會聽牆角了!」
陳濯先叫了聲「爺爺」,隨後把西裝扣子解了下來,把外套給了敏姨。
她坐在這裡一堵,弄得他過不來。
溫月一愣,連忙挪了下座位。
她的動作並不遲緩,很快就給他讓出了位置。
出乎意料的是,他靠了過來,俯身靠近時,她聞到他身上的薄荷的須後水味道,混著尼古丁的氣息。
他剛才或許抽了支煙。
並不難聞。
她甚至都來不及去想,他為什麼會接連兩次出現在他並不常住的中環,只是下意識地打個了招呼:「哥哥。」
她總覺得他有點不高興。
或許是覺得因為她剛才和老爺子聊陳熙的時候,露了馬腳。
她鬼迷心竅地走神的瞬間,卻發現男人拉開椅子直接坐在她旁邊,兩個人近得也就一拳之遙。
不對。
不是一拳之遙。
她慢慢感覺到西裝褲貼近的瞬間,連同冰涼的皮鞋尖一起,不偏不倚地蹭到了她完好的右腳。